065 溫柔
兩日后姚安又喚來了緋云殿的侍女。這次侍女聽了云容的交代,專門去瞧了姚安的雙手。他懷里捧著畫卷,那盒子她是記得的,畢竟是皇上命人送來的,實不一般。 確定姚安就是來送畫的,侍女趕緊跑去緋云殿告訴云容這個好消息了。 不消片刻,云容換了身衣裳,在回廊之下和姚安碰了面。 今日云容穿了身湖藍色的裙裳,天高云淡的,十分相配。她相貌清麗,這樣一穿,更叫人看著舒服。 姚安喜滋滋的看著她,一時沒有說話。 云容不習慣他盯著自己看,先開了口,“畫已經好了?” 姚安忙將畫卷遞過去,道,“你且打開看看。我對自己的畫技是很有自信的??蛇@事對你太重要,我反倒有些謹慎了。你要是覺著不好,我還能再試一次?!?/br> 身邊的兩個侍女上前,將畫卷小心取出,又展開。 一副美人圖便呈現在了云容跟前。 云容只覺呼吸都滯住了。她沒想到,時隔這些年,還能看到母妃年輕時候的模樣。那才是她。 現在對比起賞花宴上畫師的畫,便覺得那實在是差得遠了。 功夫有沒有,真的是比一比就知道了。 云容又讓侍女將畫收了起來。一時的激動還沒有完全被按住,她對姚安福了福身子,道,“多謝姚公子了。實在是無以為報……” 姚安謙和的擺擺手,“不要你回報什么,我舉手之勞,卻能幫你大忙,實在是我三生有幸了?!?/br> 云容道,“本就是要拿些什么來謝你的。但我實在是身無長物。且上次熏兒的事情,姚公子虧了理。想一想,也算是扯平了?!?/br> 姚安失笑。 她倒是打了如意算盤,把兩件不相干的事情給扯到一起,還扯平了。分明就是想和他撇清關系。 姚安什么樣子的女郎沒有碰到過,豈能著了云容的道? 姚安便道,“你說扯平就扯平了。實則我覺得還是虧欠你,畢竟這只是一幅畫,而熏兒是個活生生的人。是你大度,覺得我們扯平了。你要是覺得你吃虧了,以后有什么事還得找我?!?/br> 沒撇清,還又攀上了關系,云容沉默了一下。反正欠不欠,隨姚安說。找不找,便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見云容不說話,姚安借機道,“我還有幾句話想對你說,你可別嫌我啰嗦?!?/br> 畢竟剛幫了自己的忙,云容不至于話都不讓他說,便點頭道,“姚公子請說?!?/br> 姚安搖了兩下扇子,踱了兩步,這才嚴肅的說道,“你上次說的話,我其實回去細細想過了。我的出身不是我能決定的,便是這天賦也是老天賞的。你拿這話說的,委實不太公平。但你有些話說得對,我過我這樣的日子,便把別人也想的理所當然,是不大對的。但我想,每個人不能選擇自己的生活,又能選擇自己的生活,關鍵還是看自己怎么想的。像我,別人都殷羨我,可我也有煩惱。比如我不想入朝為官,但爹娘的期盼都在我身上。比如我并不想娶妻,可爹娘隔山差五的便催促我。世間的事情,有自在的,也有無可奈何的,誰都不是一生無憂的。上至太后,皇上,下至普通百姓,都是有煩憂的事情的?!?/br> 云容靜靜的聽他說完,實在是沒想到這個紈绔子弟能說出這么一番話,叫她無法反駁。 云容道,“你說得對。世間人無奈之事各有不同。所以便不存在什么感同身受,我懂我理解的話語。我上次說你,是魯莽了些。我要管的不過只能是我自己,甚至連自己有時候都管不了,又談何說教別人,簡直是貽笑大方了?!?/br> 姚安忙道,“我沒那個意思。你那些話說的原沒有錯的,你以后也可以說我,我愿意聽?!?/br> 云容卻道,“你我之間本沒什么瓜葛,談何說你?那些話,我說過,你聽過,便罷了。日后我也會恪守本分,不再多言?!?/br> 姚安有些急了,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你說你這個人,怎么總把別人的話想成別的樣子?” 云容看著他道,“我就是這樣一個人。姚公子不喜歡很正常?!?/br> 姚安卻笑了,道,“你還說你沒資格任性。我看你現在說的話,便十足的任性樣。挺好的,你這個年紀的女郎就該這樣。知道任性,有自己的脾氣,才不會叫人看輕?!?/br> 云容覺得實在是自己太閑了,能和姚安這個閑人討論任性不任性的問題。 她又欠了欠身子,道,“我該回去了。以后姚公子也不要來找我了?!?/br> 姚安不解,“為何?” 云容道,“你太張揚,我不喜歡?!?/br> 說完,便領著侍女走了。 留下姚安在那自問自答,“我張揚嗎?不張揚??!張揚嗎?張揚吧。張揚有什么不好嗎?” —— 房內,燃了一爐香,琴音裊裊,令人神往。 一曲畢,面容嬌美的女子抱琴起身,笑容淺淺,既有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又有令人垂憐的纖弱。 “大人,還要再來一曲么?” 她笑起來極有風情,說話更是動聽,比之琴音不遜色。 容洵手指輕扣桌面,道,“坐下說話?!?/br> 玉珍將琴交給身邊的侍女,在容洵身邊坐下。抬了手,替容洵斟了茶,道,“大人每次過來都只飲茶,可是這里的酒入不了大人的眼?” 幾次下來,容洵已經成了玉珍的座上賓。這消息不消幾日便傳遍了整個永安城。玉珍的身價頃刻間翻了幾番。 容洵早已聽說了這些,他也無所謂。上次小離的事情,他本就欠了玉珍的一個人情。這事若能叫她得到些好處,也無不可。 容洵道,“我不飲酒?!?/br> 玉珍手一滯,又繼續斟茶的姿勢,問道,“是不勝酒力?” 容洵抬眼看她,一雙眸子深不見底,叫玉珍心一驚。 容洵取了茶盞,遞到唇邊,啜了一口。 玉珍收回手,定了心神,淺笑著問道,“今日大人聽得是一曲《鳳求凰》,可是心中有想求的人了?” “是么?”容洵唇角帶笑,像是想起了什么??伤K究什么都沒說,好像那份想念只能留著自己一個人慢慢的享受。 玉珍微微看著他,想著,原來只手遮天,視人命如草芥的丞相也有如此溫柔和善的一面。 他徐徐問道,“姑娘喜歡吃rou么?” 玉珍一怔,隨即道,“倒也還好。只為了保持身形,不敢多吃?!?/br> 容洵卻道,“以前我也想的與你一樣,后來發現,rou吃起來,原來可以這么香?!?/br> 玉珍聽得云里霧里,硬著頭皮接容洵的話,也不敢去多揣測這其中的深意。 容洵起了身,道,“時辰差不多了,該回去了?!?/br> 自那日聽了玉珍彈琴之后,容洵便找到了一個躲難的好去處。這個時候回去,家中幾位jiejie應該都已經各自回婆家了。 玉珍起身相送。 容洵走到門口,卻又停下,轉頭問道,“姑娘可愿到我府中去一趟?” 玉珍微怔。 容洵道,“家中母親也懂些音律。你若是愿意,她定然高興?!?/br> 玉珍莞爾,“恭敬不如從命?!?/br> 玉珍目送著容洵離開,眼中光芒幾經變化,最后歸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