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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似乎是受到了驚嚇,有些戰戰兢兢地走上臺階站著,面對身后近在咫尺的龍椅,卻連看都不敢看。 葉榮舟不知從何處出來,身著墨綠色胡服,腰墜白玉、小刀,悠閑地踱步到小皇帝的跟前,臉上帶著笑意,黑曜石般的眸子卻是冷若冰霜,抬起手,力道極輕地拍在小皇帝的肩頭,將他嚇得渾身戰栗。 “圣人,怎么不坐?” 他生了一副好嗓子,聲音如清泉撞石,煞是好聽,然而這樣好聽的聲音在小皇帝的耳中卻如同催命符,處處透著可怕與壓抑。 他想起身邊這個叛臣賊子平日里對付敵人的手段,只覺肩上的那只手直有千斤重,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二......二郎......” 葉榮舟皺眉,似是有些不滿意,“圣人叫臣什么?” 小皇帝嚇得一哆嗦,“我......朕......”他咽了口唾沫,“......愛卿?!?/br> 葉榮舟這才笑起來,松開手,恭敬道:“請圣人上座?!?/br> 然后轉過身,眼睛掃過一圈已然懵住的眾人,自顧自地面朝小皇帝跪下行禮。 眾人懵了一會兒,見他如此,趕緊有樣學樣,學著他跪下山呼萬歲。 眾人瞧不明白怎么回事,葉榮舟沒有殺了小皇帝就算了,竟然仍舊尊他為帝,對他稱臣?! 他難道只想效仿董然和呂讓,當一個權臣而已? 聞靈亦有同樣的疑惑,她看著臺階上的葉榮舟,神色復雜。 難道前世,葉榮舟即便造反,最后也只是當了一個權臣而已? 可是要知道,自古以來的所謂權臣,沒有幾個有好下場的,即便生時無事,死后也免不了抄家鞭尸的下場。 她不想葉榮舟變成這樣。 有內侍上來,宣讀詔書,封葉榮舟為丞相,聞靈有意無意地聽著,恍惚中卻聽見自己的名字。 她抬起頭,瞧見眾人正瞧向自己,神色各異。 葉榮舟轉過頭,笑著看她,仿若一個沉浸在戀愛中的少年,充滿喜悅與朝氣,與方才在小皇帝面前的那個笑面虎全然不同。 “娘子別怕,過來?!?/br> 聞靈迷迷糊糊地走上臺階,與葉榮舟一同跪下。 原來是說她為葉榮舟出謀劃策,解決了河南的災害,所以封她為從一品‘吳國夫人’,這道旨意是與葉榮舟封丞相的旨意寫在同一張圣旨上的,可見重視。 聞靈滿臉疑惑的去瞧葉榮舟,只見他沖自己笑了下,英俊的眉眼間盡是溫柔與笑意,“一會兒再跟你解釋?!?/br> 說罷,他便又換了一副表情,接過圣旨交給謝添,拉著聞靈站起身來,握著她的手面向眾人。 聞靈小聲問:“做什么?” 葉榮舟的拇指在衣袖間輕輕摩擦著她白皙的手背,淡淡道:“我要叫從前那些欺辱你、傷害你的人,都跪在你的腳下,給你磕頭賠罪?!?/br> 聞靈的瞳孔微微收縮,心慢慢跳了起來,眼眶發紅,隱約涌現陣陣熱意。 她本以為經過兩世,她的心已經硬如磐石,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掀起她心中的波瀾,可是如今,只要身邊的人的一句話,仍舊忍不住濕了眼眶。 真的不痛,不怨嗎?她只是不敢痛、不敢怨而已,因為無法改變,所以當別人因為傳言和那些虛無縹緲的惡意傷害她的時候,她只能叫自己盡量地忽略掉,即便內心深處已經千瘡百孔,也只能叫自己不去想不去看,只能在深夜無人時暗自舔舐傷口。 眾人瞧臺上兩人情真意切的模樣,一時不知該怎么辦? 叫他們去跪一個臭名昭著的女子,簡直猶如當面扇他們的耳光,其中幾個特意針對過聞靈的人家更是如鯁在喉,覺得葉榮舟在羞辱他們。 “葉家二郎!”有一個人站出來,也不尊稱葉榮舟為丞相,直接指著他便是一頓臭罵。 “你家雖發跡于河西蠻夷之地,你卻是在長安長大的,我原想你也該不同你兄長一般蠻橫無知,不想長安的詩書禮儀仍未將你教化,我們都是皇親貴胄,再不然便是世家大戶,豈能如你的意去跪一個到處魅惑人心的妖女,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的話說完,便是死一般的寂靜。 眾人小心翼翼地去瞧葉榮舟,以為他會勃然震怒,不想他面上一絲惱怒也無,反而饒有興味地看著指責他的人。 “原來是齊王爺,果然是天潢貴胄,氣度不凡?!?/br> 他扭頭去瞧座上的小皇帝,對方瞧見他的目光,一陣閃躲。 齊王冷哼一聲,“不敢,只愿二郎能夠多想想我們往日的交情,不要太過分便好?!?/br> 伺候的內侍不斷拉他的袖子,暗暗為他捏一把冷汗。 葉榮舟摸了摸聞靈的臉頰,對她道:“在這里等我,我一會兒就回來?!?/br> 聞靈眼睫輕顫,點了點頭。 眾人瞧見他們倆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旁若無人的親密,不免開始竊竊私語。 從前方娘子,哦不,吳國夫人在呂讓跟前都有些冷淡的樣子,怎么到了丞相跟前就如此溫柔可人?果然是換了個更有權勢的男人,不一樣了。 葉榮舟用余光掃過他們,原本還在議論的人立即噤聲。 葉榮舟收回冰冷的目光,背著手走到齊王跟前,繞著他走了一圈,然后緩緩搖頭:“可惜了?!?/br> 齊王不解:“什么可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