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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靈抬頭遠遠瞧了瞧, 點頭致謝,然而剛走兩步便見那武侯又追了上來,道:“這位道長,太清觀偏僻,你們許是找不到地方,還是我領你們去吧?!?/br> 聞靈頭回聽見有人用‘道長’稱呼自己,不禁覺得新鮮,她點頭致謝:“有勞武侯?!?/br> 那武侯領著她們一路往西走,又拐了個彎,終于在坊內最靠里的那所房子前停下腳步。 “瞧,這便是太清觀了?!蹦俏浜钪钢婚g稍顯簡易的房子,道:“從前這里住的是妙遠真人,前些日子她去了,她的那位弟子又去了洛陽,所以就委托人將房子賣了出去,沒想到是道長買了下來?!?/br> 聞靈搖了搖頭:“不是我買的?!?/br> “什么?”那武侯愣了一下。 聞靈道:“沒什么,多謝帶路,日后怕是要多多麻煩了?!?/br> 那武侯連忙搖頭,這樣一位貌美的女冠,若是碰到了難題,任誰都會想要去幫一把。 “道長客氣了,我姓王,人都叫我王二,有什么事只管找我,必定無有不應的?!?/br> 聞靈再次拜謝。 等到看見人進入觀中,聽到同伴叫自己的名字,王二郎才依依不舍地扭過頭去,抬起手喊道:“來了!” ...... 這座道觀瞧著雖小,但到底還算清雅,看得出來,它的前主人是一位十分有生活情趣的人。 聞靈這次來,除了芍藥,只帶了兩個燒火做飯的小丫頭,有個還不滿十五歲,兩個人都是啞巴。 帶的東西雖不多,但也裝了一車,只叫她們三個人搬,須得費些時辰。 聞靈放下手中的拂塵,拿出襻膊將衣袖系上,上手就和他們一起去搬東西。 芍藥立即伸手,要將她手中的東西搶過來,道:“娘子,您到正堂去歇著,叫我們來就好?!?/br> 聞靈拿著東西一閃,躲過她的手,一邊往里走一邊道:“我也不是什么金尊玉貴的人,有什么做不得的,我幫個忙,咱們還快些?!?/br> 芍藥眼睛微酸,抬手輕輕揉了下發紅的眼睛,點點頭:“是?!?/br> 然而剛轉過身,就發現身邊多了一個高大男子的身影,她輕呼一聲,就要喊叫,等瞧見那人的臉,驚呼聲立時哽在嗓子眼里。 翼國公? 芍藥忙叉手行禮:“見過國公?!?/br> 身邊兩個小丫頭有些驚慌地學著行禮。 葉榮舟一身利落的墨綠色翻領胡服,眼神深邃,他環顧四周,淡淡道:“怎么就你們幾個?沒帶看家護院的健仆?” 芍藥張了張口,剛要出聲,便見聞靈已經放下東西,從房里出來。 她見到葉榮舟在這里,面上似乎一點也不驚訝,輕移蓮步,走到葉榮舟跟前,笑了下,叉手行禮:“見過郎君?!?/br> 她一身道袍,面上未曾涂脂抹粉,一副長安城中常見的出家人打扮,瞧著卻分外清麗,比之從前更增添了一絲難言的韻味。 他以為她被呂讓送到這里來,必定是面容戚戚,十分傷心,可如今瞧著,卻好似樂在其中的樣子,竟還有心思動手幫底下人搬東西。 葉榮舟再次感慨,自己對她的了解終究是太少了些。 他笑著去握聞靈的手,卻被她閃身躲開,不禁有些尷尬。 “郎君,我如今可是出家之人,不可隨意觸碰?!?/br> 她語氣帶笑,面色卻十分正經。 葉榮舟愣了一下,分不清她是真心還是假意,抿了抿唇,猶豫道: “真的不讓碰?” 聞靈點頭。 葉榮舟似是有些失望的樣子,道:“方才是我失禮了,若有冒犯之處,還望道長海涵?!?/br> 聞靈“噗”的一聲笑出來。 這人真不禁逗,若這樣子是裝的,她可真是要佩服他了。 她主動握住葉榮舟的手,湊近小聲道:“郎君先到里頭坐會兒,等我們收拾了東西再去招待你?!?/br> 葉榮舟終于笑起來,回握她的手,道:“先別忙,我給你找幾個年輕力壯的仆從幫忙,你放心,那些人不常跟著我,外頭人問起來,只說是你買的,想必不會有人起疑?!?/br> 聞靈瞧了一眼芍藥和兩個小丫頭,點頭同意。 ...... 等到終于收拾妥當,已經將近午時,吃過飯,聞靈跪坐在屋內,有些發困,眼皮直往下耷拉。 葉榮舟將她抱回屋內,放到床上,拿起床頭的扇子給她扇風。 聞靈捏著他的袖子,喃喃道:“郎君......你先別走?!?/br> 許是因為困頓,此時的她卸下了滿身的防備,像個小貓兒似的,叫人心生憐愛。 葉榮舟坐在床邊,有些心疼地摸了下她的臉,道:“好,你放心,我不走,你放心睡吧?!?/br> 聞靈輕嗯一聲,眼皮慢慢闔上。 房間里靜謐無聲,只有絲絲縷縷的青煙從香爐里冒起,偶爾從窗戶外響起一兩聲鳥叫,劃破室內的寧靜。 葉榮舟瞧著聞靈,恍惚有一種錯覺,好似他們是這世間最尋常不過的一對夫妻,妻子累了困了,丈夫便小心地替她扇扇子,免得她被熱醒。 他想著想著,不禁笑起來。 然而一想到他們各自現實中的處境,又不禁悲從中來。 若他不是河西指揮使的弟弟,她也不是呂讓的女人,他們只是一對尋常的年輕男女,那還有多好。 她此時嘴上不說,心里一定因為呂讓將她送到這里而難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