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頁
白衣曳地,如自幽暗地面開出純澈的花。側顏清冷,在認真做著某件事情的時候仿佛渡著柔和的光。 容翡微瞇著眼睛望著她,一時間不知道在想什么。 續接斷肢是一場高度精細的手術,曲冰一旦全神貫注,便會自動進入忘我境界。肌理骨骼清晰展現在系統的示意光屏上,靈力凝成的絲線將斷口一點點連接。 容翡水盈盈的桃花眼沒有落在傷口上,只認真望著近在咫尺的曲冰,將她的輪廓在心里仔細臨摹,無心分神。 時間一點點流逝,容翡的心思旖旎是連沉的內心焦灼。他趁曲冰活動手指的間隙,凌肅的面容露出難耐的表情,一聲悶哼,嘴角涌出大口鮮血。 被“打擾”的容翡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他沒驅使縛神鏈與封魔綾啊,連沉吐什么血? 曲冰的身子因為連沉的這聲悶哼,僵了好半晌才緩過勁來。 留意到她的變化,容翡再次望向連沉的眼眸里閃過愕然、猜疑、憤怒等神情。故意的!在曲冰為他續接斷臂的時候,故意做出此等凄慘哀戚的模樣!好讓人分心! 曲冰再度俯首,果然手上提速。靈力絲絲縷縷,將手臂縫合如初,除去一圈淡粉色的斷口痕跡,竟看不出才受過傷。 容翡滿意地活動活動手指,卻見曲冰已經去到連沉身邊。 怒從心來,他的桃花眼瞇成一條窄縫,看起來像是如臨大敵的貓,野性、危險。 “吉時將近,夫人,我們去證契臺吧!”說著,容翡旁若無人地解開玄袍,露出白皙勻稱、修長緊實的身體。 未等他玄袍自腰間落下,連沉溫暖干燥的手已經捂上曲冰的眼睛,低頭貼著她耳朵輕聲道:“師尊,別回頭看?!碧?。 曲冰恍惚覺得這情景有些熟悉,流塘村初遇平安時,也是這樣。只不過那時候的少年,如今已長成愿意傾盡全力,護她周全的男子。 容翡冷笑著將喜袍披上,與此前的隨意懶散不同,他穿戴端正齊整,同第一次見曲冰一樣。 這副皮囊已是強弩之末,很快,他將以整個上清門為代價,要挾曲冰為他換上連沉的身體。雖然頂著連沉的臉會讓他心生不甘,但假如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相處中,能讓曲冰逐漸接受他,也未嘗不可以犧牲一下。 “師尊,徒兒現在就帶你走?!蹦呐缕吹綒饨^,他也絕不允許容翡染指師尊半分。 仿佛會預知,隔著覆在眼睛上的手掌,曲冰握上連沉另一只手,準確阻止他掌心凝出靈力。 她深知,容翡放心她和連沉站在一處,欲對上清門誘敵深入,足以證明已經做好了讓她無法離開的準備。 “沉兒,不會有事,相信為師?!?/br> 曲冰其實也沒萬全的把握,不過事到如今,成敗全憑天意,她必須迎難而上,沉穩應對。好在只要她發話,連沉多半不會輕舉妄動,這才能少受些苦。 檀口微張,玲瓏精致,看不到師尊的眼睛,帶著幾分水潤無辜的櫻唇驀地讓連沉在這樣的時刻,生出非常不合時宜的,吻上去的沖動。 他咽了咽干燥的喉嚨,忍了又忍,終于松開手掌低下頭。 當真要瘋! 容翡已經換好喜袍,并將嫁衣遞到曲冰面前,“夫人穿上,想必極好看?!?/br> 曲冰沒多扭捏,刻意忽略容翡眼神里的真摯,接過嫁衣徑直繞到屏風后。 魔焰顫顫巍巍地跳躍,映出透光的屏風后,纖秾合度。 連沉以靈力驅使被容翡扔在地上的玄色長袍覆上屏風,哪怕只是輪廓也足以讓他無法冷靜,自然更加不能讓容翡看到。 容翡眉尾輕挑,有什么是他不能看的? 自屏風后走出的身影長發披散,蒼白的臉被紅衣襯得瓷白耀目,明明再清冷不過的神情,愣是在嫁衣下顯出幾分艷麗奪目。 連沉呼吸一滯,手心莫名出汗,半天沒能開口。 容翡半瞇起眼睛仔細端詳,嘴角的笑意快要爬上眼尾眉梢。 “夫人,請!” 寢殿外,大紅色喜轎懸空,轎簾上繡著滿滿金色修竹,轎身足有完整房間大。 兩側魔將整齊列隊,手中持著各式樂器,神情肅穆。 曲冰目不斜視,徑直掀開轎簾進入坐定。轎身剛起,如清泉的聲音幽幽自簾后傳來,“我是樂修,用不著他們,撤掉吧?!?/br> 容翡一怔,很快笑開,“只怪夫人醫術太好,為夫險些忘記,夫人還精通音律?!?/br> 連沉忍容翡半句話不離“夫人”二字忍了很久,整個人陰郁得周圍溫度都要低上幾分。 “有勞前任魔尊替本尊做見證,請!” 連沉避開容翡那張讓他覺得丑極的臉,緊緊跟在喜轎旁。 很快,魔將被喚離轎隊,《星夜無眠》的笛聲自喜轎悠悠傳出,響徹魔宮上空。 第一次聽到這首曲子,是前往流塘村的時候,后來的幾年時間里,曲冰陸續有吹奏,連沉已經記住每一個音符。他抬起頭,天光乍現,晨空無云,熟悉的曲調將憂慮點點吹散。 容翡也不在意曲冰吹奏的是不是喜樂,一切以“夫人”的意愿為準。 證契臺形如太極圖,白玉欄外,幾天時間被挪來漫山翠竹,隨風沙沙,聲聲不絕。閉上眼睛,會有種此地是碧海峰的錯覺。 周圍十丈距離外,早已烏壓壓立著數量龐大的魔將。喜轎停在證契臺旁,容翡彎腰掀開轎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