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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需要幫手。 寢殿的圓榻上,整整齊齊鋪展著一身濃稠的紅色嫁衣。仿佛為了照顧她素凈的喜好,嫁衣上未繡任何圖案。 “要不要換上試試?為夫有空,可以為夫人更衣?!?/br> 曲冰瞳孔震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緩了好一會兒,才說出她這次自見到容翡起的第一句話,“不用了?!?/br> 容翡聽到她開口,得逞似的嘴角上揚,笑瞇瞇拉著她在圓榻上坐下。 “既然你我很快就要結為道侶,為夫有些真心話想同夫人說?!惫枪澐置鞯氖种冈谒l絲間穿過,這過分親昵的動作激得曲冰本能地起雞皮疙瘩。 尚未結契,一口一個“夫人”、“為夫”叫得如此順口,曲冰斂下厭惡的眼神,垂眸不語。 容翡的真心話,連標點符號都不能信。 “為夫了解夫人的過去,夫人可知曉為夫的曾經?” 作為劇情里為連沉恢復記憶的工具人,容翡是如何坐上魔尊之位,有什么過去,自然沒有交代,曲冰也不在意。她只想讓容翡死,為平安、溫彥、弓奇,以及數不清的上清門弟子報血海深仇。 容翡微微一笑側身躺下,將頭枕在她的腿上。長長的卷發如波浪鋪散開,從曲冰的角度看過去,就像一只精致得過分的貓妖。 “我啊……并非天生是魔……” * 百余年前,昶州蘇姓商戶的小姐蘇翠婉,誕下一形如惡鬼的丑陋嬰兒。 翠婉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只知道在幾個荒唐的春_夢后,肚子迅速大起來。家中長輩做主給女兒服下墮_胎藥,沒想到流產下來的嬰兒竟然沒死。 如此只看得出大致人形的畸形嬰兒,非妖即魔。翠婉父母原本想將孽種直接扔掉,無奈因為墮_胎險些喪命的女兒苦苦哀求,嬰兒最終被單獨養在后院柴房。 十年間,這個見不得光的孩子透過柴房的窗戶,將后院的事旁觀了個仔細。他學會了說話、學會了阿諛奉承和勾心斗角,也越長越丑陋。到后來,連負責給他投食的小廝都只敢隔著道上鎖的房門,在隔板前放下食物就跑。 他沒有名字,蘇家人偷偷喚他“怪物”。沒人愿意同他說話,更別提碰他,但他清楚,他的母親是七年前出嫁的小姐蘇翠婉,他的命是母親求來的,他也有人愛。 每年,母親都會在他生日那天獨自回來一趟,在房門前給他留下些玩具或是零食,那是他每年最期待、最開心的時候。 原本,他大概可以一直在柴房里,日復一日等著每年的生日,直到死去??墒畾q那年,母親帶來了她的孩子,一個五歲的小男孩。 外祖母怨母親,“為什么把臻兒帶過來,萬一瞧見那怪物豈不嚇著?” 母親抱歉,“他爹臨時有事,婆子們都降孩子不住,只能帶過來?!?/br> 自窗戶縫隙,他看到母親將那個叫“臻兒”的小男孩抱起,親上男孩的腦門。小男孩“咯咯”直笑,彎腰在母親脖子上作勢咬下一口,惹得母親一雙桃花眼笑得更加燦爛。 擁抱、親吻,他不是沒見過或不知道怎么回事,然而沒有哪一次如眼前震撼。 他忽然想用所有的玩具和零食,換母親一個擁抱,一個親吻,好想好想。 自柴房窗戶爬出,站在母親面前的時候,外祖母嚇得昏了過去,小男孩驚聲尖叫,母親雙目圓睜,像從來不認識他,看怪物一般驚恐地看著他。 他才想起來,盡管母親每年都來,卻從來沒有見過他,不知道他長什么模樣。 他張開雙臂想撲到母親身邊,求一個懷抱,迎接他的卻是一把推向肚腹的鐵鏟。母親雙臂發顫,松開鐵鏟后一把將哭得撕心裂肺的小男孩抱進懷里。 那一刻,他明白了什么是“絕望”。永遠不會被愛的絕望。 接下來發生了什么,他已記不太清,只知道整個蘇家沒留活口,而母親……母親的脖子被咬掉一大塊,除血流滿地外,清晰地露出喉管。 至死,被洞穿心肺的小男孩都被母親護在懷里。 望著手上淋漓的鮮血,他終于明白發生了什么。心魔驟起,也終于清楚自己屬于哪里。 人魔混血,前十年假裝是人,余生只能是魔。 他為自己換上最精致漂亮的皮囊,在魔域里如魚得水。他不僅可以輕易攪動猜忌,還可以迅速籠絡人心。只要他想要,哪怕是魔尊之位,也終能得手。 “夫人,”容翡仰頭,漂亮的桃花眼定定望著曲冰,“那個容貌丑陋,弒母墮魔的孩子,就是為夫?!?/br> 第64章 極樂地獄 無論童年有什么樣的經歷, 都不能成為如今殺戮的借口。對容翡的“真心話”,曲冰不為所動,只抿唇望向別處。離結契儀式還有三個時辰, 希望壑老和霧隱商量的辦法, 能奏效。 容翡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也不心惱, 只揚起嘴角繼續自說自話,“夫人落在為夫手里,只有兩個結局。一個, 是共赴極樂;一個, 是同下地獄?!?/br> 撐起上半身, 容翡手臂攬上她的脖頸,湊上來輕輕啃咬。柔軟的雙唇與鋒利的牙齒在溫柔與兇狠之間徘徊, 貼著脆弱的血管起舞。 長卷發如海藻濃密,遮蓋曲冰身前,容翡的神情。 突如其來的“襲擊”讓曲冰下意識用上靈力推開對方。這一推力度不小,兩人同時被震得有些氣息不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