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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聲如金玉相擊,越來越高,越來越疾,攀至高峰,如弦斷般戛然而止。伴隨琵琶聲消的,是滿船燭火驟滅。 光線的忽然黯淡引起一陣小小紛亂。 “怎么了怎么了?刮的什么陰風?” “快點燈啊,黑燈瞎火怎么玩?” 三個呼吸之后,自船身暗處駛出一葉扁舟。舟無帆自動,上立一抹白色身影。笛聲悠悠響起,音律如長風掃過通泠河,滌蕩了滿目清暉。 其它江山船上的絲竹聲對上笛音,自覺停下麻木的喧囂。月光下,白色身影通身泛著幽光,長發與衣袂隨夜風翩飛。 人群朝船舷邊靠攏,在看清白色身影面容的一刻,紛紛目光定定,屏住呼吸,一時間通泠河只余笛聲悠揚。 紫煙,聽花名,原以為是個媚姿入骨的風塵女,沒想到竟是這般……天宮仙子一般的人物。 曲冰的眼神在人群里掃過,“系統,這里面有食面鬼嗎?” [未發現。不過,色_鬼挺多。] …… 曲冰假裝聽不懂系統的冷笑話,既然這里面沒有她想找的食面鬼,證明對方還沒上鉤,得再等等。 小舟繞船一周,恰逢最后一聲笛音裊裊消散。沉浸在音律中尚未緩過神來的花客們癡迷于方才的所聞所見,整個甲板鴉雀無聲。 也不知是誰帶頭緩緩鼓起掌,緊接著,一聲高過一聲的“紫煙”沸騰起來。 沒有目標,曲冰不想多浪費時間,她將若虛置于身后,驅使小舟重新隱沒于濃郁的夜色之中,真如那月宮仙子,來得若輕雪之閉月,離開得若流風之迴雪。 “紫煙姑娘!別走!” “等等!” 真有那追著跑出去,絆著船舷摔下船的。 “天上的仙女是不是就是這樣的?恕我直言,花魁兩個字配不上她!” 連沉一直在邊角的位置注視著甲板上的情況,曲冰囑咐他,若是發現有欺負漁家女的花客,直接將人扔下船。 沒想到,首先被他扔下船的,不是欺負漁家女的花客,而是個碎嘴的龜公。 “嘖嘖嘖,瘋咯,又瘋咯一堆咯。這要是誰能把仙女兒給辦了,不得比玉皇大帝還帶勁?這樣冰清玉潔的女子,沉淪起來是個什么模樣和滋……” “噗通!” 龜公的“味”字尚未出口,人已經被連沉一腳踹入通泠河。 “咳咳!哎呀他娘_的誰踢我?” “哈哈哈!汪老三啊,誰踢你?沒人踢你!追仙女掉下河,說出去不丟人!” 甲板上有的人恍若失神,有的人捧腹大笑,有的人激動得又要了一壺酒。 連沉心中煩悶得很。碎嘴龜公的話,他自己想過,也代入過,可是任何別的人說出來無端就會讓他惡心、憤怒。 他不許這世上,任何人肖想師尊。 第30章 由我代勞 隨著曲冰離開,連沉的身影也消失在角落里。 那些自詡一見鐘情的花客,即便想找人也找不見,只余一有經驗的老鴇耐心解釋:“各位,我說,紫煙姑娘已經吩咐了,今夜只亮個相,她若相中哪位公子,自會主動相陪。哦對了對了,還有,今晚來過的客人啊,明天若想再來,登船費得,翻三倍!”她豎起略帶富態的三根手指,“為的啊,是彰顯各位回頭客的誠意,也讓沒見過咱紫煙姑娘的客人,長長眼!” “哎喲我說余媽,你這做生意的能耐是日漸增長??!別家都是可勁兒地供著回頭客,您倒好,回頭客登船費翻幾倍,這是趕客吧這是?”同行自然陰陽怪氣,巴不得這早已沒姑娘可帶的余鴇媽早些再次倒臺。 余鴇媽暗地里翻個白眼,當她愿意呢,這不是那神仙姑娘吩咐的嗎?教你們一個個只知道看臉,人家啊,心狠著呢,也該著你們這些蛀蟲遭殃! 腹誹歸腹誹,鍋得照背?!靶欣残欣?!想看紫煙姑娘的明天請早,晚啦,再大的船也塞不下各路神仙。還想喝酒談天的我們這兒有酒有茶,船艙里請了!” 客棧房間里。 洗過個干凈澡后,紀丹琴臉上的傷口全部露出來,情狀更加驚悚。不僅沒塊好rou,而且整張臉還隱隱散發腐rou的味道。 她對著鏡子粗粗掃了眼自己的臉,鏡子里的模樣讓她險些當場昏死過去。這幅模樣的她,要怎么掙扎著活下去?活下去又有什么樂趣? 曲冰剛回來就看到紀丹琴將自己的臉纏成一顆粽子,正準備開門離開客棧。 “丹琴姑娘準備去哪里?” 曲冰清雅的嗓音如泉水蔓過干涸的土地,紀丹琴只覺得見到她的面容,聽到她的聲音,自己忽然變得格外脆弱,原本想尋個地方安安靜靜走掉的想法也變得有些遙遠。 “神仙……姑娘?!?/br> “叫我曲冰就好?!弊蠠熑 爸膘汀敝?,實在是曲冰懶得去琢磨風月場的花名,隨意叫了個“反義詞”而已。對紀丹琴,她還是用真名。 “曲冰姑娘,我身上沒有銀錢,臉也好不了了,不想耽誤姑娘,這……就離開?!奔o丹琴說著說著,眼淚簌簌往下掉。 她明白的,沒了這張臉,那些刻意訓練出來的才情全部沒有了依托,她無法謀生,更別提給曲冰付診金和房費了。 “我幫你不是為了銀錢,你的臉也不會好不了。跟我來?!彼匀欢蛔テ鸺o丹琴的手,拉著她到床榻邊沿坐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