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滿城風雨
先前董北蘿出事后,董郡賢雖氣惱陸釧海落井下石的行徑,但到底沒舍得撕破臉面。 陸家這棵大樹,不是誰想傍就能傍上的,他們董家能夠和陸家扯上關系,沒少出風頭。 就拿訂立婚約的這小半年來說,董郡賢在官場上的人脈,比之前不知道要厚了多少。 以前巴結不上的,因著陸家這層關系在,竟然來主動對他示好。 董郡賢從中受益,盡管知道陸廷野有意解除婚約,為了好處,便愣是拖著此事不提。 距離那件事,差不多過去三個多月,陸家沒主動提,他倒好像是完全忘記了似的。 不僅在朝堂上,照樣以準岳父自居,還處處端著架子,享受著眾人的恭維。 陸廷野給他面子,不愿拆穿他,希望他適可而止,但他顯然利益熏心,沉溺其中。 陸釧海為人向來以和為貴,鑒于雙方都是同朝為官,他不希望事情做的太絕。 陸廷野顧及情分,在外只言不提,但退婚一事不能再拖,便親自寫了封拜帖求見。 誰知道董郡賢做起戲來竟然如此爐火純青! 明明知道他此行目的,還在竭盡全力的撮合他與董北蘿。 陸廷野的臉色當即變得難看,強忍著聽他說了幾句話后,出聲打斷了他。 他沒什么興趣,聽董北蘿對他的感情有多濃烈,他只想退婚。 董郡賢拒絕了他。 “并非是我有意為難賢婿,只是如今退婚,時機不大妥當,你也知道前段時間阿蘿發生的事情,當時你的所作所為,贏得了朝內外的一致好評,就連皇上和太子都因此對你刮目相看,說你重情義,若是時隔沒多久就提退婚的事情,只怕會讓人有所議論。再者,現在京城人都知道阿蘿的狀態,萬一她出點什么事情……” 他話沒有說的明白,但陸廷野聽得真切。 言外之意無非就是,董北蘿若有什么好歹,肯定與他脫不了關系。 到時候不管是好是壞,反正對他的名聲有影響。 陸廷野并不在乎什么名聲,可董郡賢接下來的一番話,讓他不得不重新考慮。 “我自然知道賢婿不在乎些虛名,但想來賢婿慌著解除婚約,應是有了心上人,我給的建議便是,不妨你們等上一等,在這個風口浪尖上解除婚約再另娶心上人,旁人會怎么議論那位姑娘?你也知道,京城里面的百姓最不缺的就是舌頭長的,芝麻大點的小事,都能攛掇的成了天大的事,到時候可想而知,不管您與那位姑娘是兩情相悅也好,還是旁的,總歸是擺脫不了那些亂七八糟的話的?!?/br> 陸廷野必須得為許知意考慮,得對她負責。 他有多寶貝她,就有多么不希望她受到傷害。 哪怕是點流言蜚語,哪怕她根本不在乎這些流言蜚語,他還是不希望她為此沮喪。 本來在事情沒有結果之前,他不想告訴許知意的,哪里知道竟然被青山看到了。 他的小女人頭回主動問起,陸廷野并不愿隱瞞。 孰料他正準備解釋時,小女人卻紅著臉往被窩里面縮,嬌嗔開口:“誰要嫁給你了?” 陸廷野微怔后,故作可憐巴巴的模樣,委屈的瞧著她。 許知意無語的問:“做什么這副樣子?” 他矯情的說道:“嬌嬌要是不嫁給我,我就只能當光棍漢了,嗚嗚嗚?!?/br> 這副矯揉造作的樣子,實在是可怕,許知意搓著胳膊,直呼起雞皮疙瘩。 兩個人沒敢鬧,深冬的夜晚萬籟俱寂,幾座院子連著,動靜稍大點,府上便都知道了。 許知意樂的朝他翻白眼,他便跟著擠眉弄眼。 他們玩鬧了會兒,陸廷野見小女人困得眼淚連連,索性抱著她哄睡。 日子平靜的過。 深冬時節的京城,干燥而寒冷,凜冽的寒風,拍打著窗戶。 許知意已經很久沒有出過門。 點心鋪的事情,許邕如今能夠上手,春娘有事基本上都會找許邕。 許知意到了冬天犯懶,偶爾心癢才會做些新的點心,不過她在這事上面有天分,基本上每種新品都備受歡迎,繼而在京中引起一陣狂潮。 臨近年底,許逸申比平常要忙,早出晚歸,披星戴月,鮮少見面。 府上的事情有許知意打理,他完全放心。 陸廷野近來風頭更旺,剛辦了件漂亮的案子,加之太子有意提拔,無人能比他風光。 如此一來,恭維董家的人更多,街頭巷尾莫名其妙的有了傳言,說是陸董兩家好事將近。 消息傳得滿城風雨。 許邕一整天都是陰沉著臉,好不容易下了學堂,回府后直奔小南軒。 青果正在煮綠豆粥,同他問好道:“邕哥兒,今天這么早就下學了?” 許邕胡亂應了聲,問道:“我阿姐呢?” “在屋里呢!”青果道:“姑娘新得了話本,正看的入神呢!” “行,我去看看她?!?/br> 屋子里燒了炭盆,房間里暖烘烘的,許邕一身寒氣進來,還有些不適應。 他前腳剛進屋子,后腳就聽見慵懶的女聲:“是邕哥兒嗎?” 許邕緊繃的臉色,有些許緩和,溫聲說道:“阿姐,是我?!?/br> “下學了?” “今日雪大,先生恐天黑路滑,故而早早下了課?!彼吔忉?,邊坐下來,說道:“阿姐在看什么話本?” “隨便看看,馬上看完,你坐會兒?!彼@么說著,又翻了一頁。 許邕低聲應下,目光落在她臉上。 大概是長時間處于暖和的環境中,她的兩腮猶似染了胭脂,白里透粉,格外嬌艷。 纖長而濃密的睫毛,輕顫顫的晃動,她看書時表情認真,幽黑的瞳仁,沉而專注。 許邕抿了抿唇,轉念想到外面的傳言,好不容易平復的心情,頓時再度起了波瀾。 “阿姐?!彼滩蛔〉?。 許知意堪堪翻完最后一頁,頗有些意猶未盡。 她還沉浸在故事情節里,下意識的回答道:“什么?” “你知道外面的傳言嗎?”許邕開門見山的問。 許知意擰眉,搖搖頭:“什么傳言?我近來沒出去?!?/br> 她天天宅在家,許邕是知曉的,便三言兩語的將董陸兩家的婚事告知她。 他帶著情緒,別扭的道:“若是陸廷野敢騙你,我…我定饒不了他!” “他們成親的日子定了?”許知意不疾不徐的問道,情緒沒有多大起伏。 “沒有?!痹S邕說道:“可無風不起浪,說不定事情已經定了,傳出來是早晚的?!?/br> 許知意神態淡定,口吻淡然的道:“應只是傳言罷了?!?/br> “萬一呢?”許邕堅持問道:“萬一他真的要娶董家的千金,阿姐你又當如何?” 許知意沉默片刻,嗤笑道:“他娶就娶唄?!?/br> “那你呢?”許邕替她打抱不平:“你怎么辦?” “他若辜負我,我又何必要他?”許知意淡淡的說:“兩條腿的男人還不好找么?” “可他怎么可以這么對你!”許邕握著拳頭,不甘心的說道:“明明我看他對你很是上心,早知道他只是玩弄……” 事情尚未辨明真假,這頂大帽子已經給陸廷野扣上了。 若是他在場的話,定然要大喊冤枉。 許知意暗暗失笑,她打斷他,揉著眉心道:“這件事你別cao心了,我會找他問清楚的。你衣服上沾了雪,先回去換件衣服吧?!?/br> 許邕見她打定了主意,氣的直鼓腮,但到底心疼她,什么都沒發作。 相比較于許邕的在意,許知意倒是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她知道流言蜚語有多可怕,也清楚兩個人之間最難能可貴的是信任。 陸廷野待她的感情,她是知道的。 她不愿意像外人那樣揣測他,質疑他,只是陸廷野沒在京城,她也沒辦法求證。 這件小插曲,許知意很快就拋在腦后,原本對她就不是什么大事,哪知傳言愈演愈烈。 沒過幾天,就傳出董家正在籌備婚禮的流言來。 董郡賢自然沒有任何回應,任由百姓們議論紛紛,陸家也沒有動靜,只有陸心水著急上火。 她匆匆來見許知意,解釋說道:“我也不知道消息是怎么傳出來的,總之,我們家都不知道董家在做什么!嬌嬌啊,你千萬不要誤會我三哥,他對你是有感情的,至于阿蘿,只是她單相思而已。我現在見不著她,也沒辦法問清到底是怎么回事?!?/br> “既然是傳言,那就是假的。我自然不會放在心上?!痹S知意反過來安撫她:“你別這么緊張,我沒有誤會他?!?/br> “那就好!我就知道嬌嬌最通情達理了!” 董家籌備婚禮的事情,在京城中傳的沸沸揚揚,因為陸家沒有動靜,熱度漸漸降下來。 總之傳言就是起的莫名其妙,結束的也莫名其妙。 又到月底,許知意在核對府上的開支,青果在旁邊折元寶,屋子里的炭燒的噼里啪啦。 再過幾天就到了鬼節,要去給她那早早過世了的娘親燒紙錢。 許知意忙完后伸了個懶腰,坐在小板凳上,和青果一起折。 她不會折元寶,好在學東西很快,不多時就能夠出師,只是樣子沒那么好看。 “能用就行?!痹S知意笑盈盈的說著:“這東西注重的是功用?!?/br> 青果附和的道:“是是是,姑娘說的對,今年要是讓夫人見著你與邕哥兒一起,只怕九泉之下都會笑彎了眼。她過世這么多年,臨走前的心愿,就是希望你和邕哥兒能夠平安長大?!?/br> 許知意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門簾被人掀開。 二人不約而同的看過去,見來人是青山,紛紛好奇的揚了揚眉。 許知意問道:“怎么了?” “外面來了個鬼鬼祟祟的婦人,已經在府門外轉了兩三天了,我看她形跡可疑,索性把她抓了起來?!鼻嗌秸髑笏囊庖姡骸肮媚?,您看要不要見見她?” “婦人?”許知意覺得奇怪,點頭道:“那就帶她過來吧?!?/br> 青山去而復返,很快就領著一個模樣寒酸的老婦人進來。 老婦人穿著破破爛爛的,個頭不高,有點駝背,頭發幾乎灰白,滿臉都是皺紋。 她有雙混濁的眼睛,塌鼻頭,薄而小的嘴巴,此刻正向下撇著,看起來更添幾分刻薄。 “抓我做什么!”見到許知意,她氣焰沒有半分收斂,扯著嗓子叫道:“你們憑什么隨隨便便抓人!” 青山擰眉呵斥道:“你在我家府門外鬼鬼祟祟的轉來轉去,我們姑娘還想問你做什么的呢!” 老婦人聞言,兩只眼睛緊緊的盯著許知意。 許知意被她看得直蹙眉,就聽她問道:“姑娘?你是……??!” 老婦人夸張的叫出聲,旋即跌坐在地,結結巴巴的道:“你是…你是哪位姑娘?” “還能是哪位?”青果瞧她這樣,忍不住嗤聲道:“許家大姑娘!” “??!”那老婦人模樣更驚恐了,她瑟縮著肩膀,甚至看都不敢再多看許知意一眼,只低著頭不停的道:“快…快放了我!我就是路過!你們抓我做什么!” 許知意覺得她的反應很是奇怪,尤其在看清她的長相后,臉上的害怕不是假裝的。 她明明沒有見過這個老婦人,為什么她會見到她,會露出這種神色。 她心中存疑,但不管怎么問,那老婦人都蒙著臉,一個勁的求他們放了她。 “放了她吧?!痹S知意給青山使眼色:“下次別再亂抓人了?!?/br> 老婦人被拖著離開時,又飛快的看了許知意一眼。 許知意恰好與她目光相對,就見她嚇的忙捂住半張臉,那樣子活脫脫像是見了鬼般。 “去找人跟著她?!彼俣确愿狼嗌降溃骸翱纯此降滓鍪裁??!?/br> 老婦人大概是受到了驚嚇,從府里出來后,直接回了家,次日也沒再出現在府門外。 誰知道第三天,她出現在了許府的后門。 許知意得知后,叫來青山,交代了下去。 許府的后門平時出入的都是些下人,這天太陽剛升出來沒多久,給府上送菜的人就來了。 因著到了結賬的日子,管家特意在門口等著。 給送菜的小販結清了賬,他正準備回府時,就被人拉住了衣袖。 “管家!是你??!”老婦人可算找到了個認識的人,激動的道:“你還認識我嗎?我是之前在府上做過的阿晴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