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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今說:“我沒說你,我是說我們三個?!?/br> 陳央不知道“我們三個”到底是指誰,只是過了將近十年,岑今的想法竟然一點沒變。 陳央握住岑今的手。 她的手非常冰。 “未來,你別這么悲觀嘛。你看看我,看看我們那么多同學,這個世上,還是有真正的愛情的?!?/br> 岑今站在檐下,抬頭看著天邊最后一絲天光,嘆氣。 “或許吧,可是我不認為我能碰到。央央,”她偏過頭,看著陳央,輕輕的笑,笑容苦澀,“我其實是個很懦弱的人,真的。我沒有勇氣為了這個孩子拿我的未來去賭?!?/br> 霍清池說,假裝他們還沒有離婚,高調一點,讓更多人看到她懷孕,知道孩子是岑今生的,以免以后外界會胡亂猜測孩子的身世,給孩子增加不必要的困擾,不利于她的心理健康。 岑今同意了。 既然注定要拋棄她,現在,岑今愿意為這個孩子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 當晚,陳央請他們吃飯,陳央男朋友,還有一些以前玩得不錯又混得不錯的同學作陪。岑今能感覺得出,他們對霍清池都比較熱情,這種熱情,當然不是因為他是岑今的“丈夫”,而是因為他是霍清池。 飯后陳央將自己的車丟給岑今,霍清池喝了酒,岑今親自來開車。 岑今有駕照,只是久沒摸方向盤,這一路開得格外小心。 出了市區,四周越來越黑,越來越靜。 霍清池坐在副駕上,時不時偏過頭看她。岑今聚精會神,感覺到他的目光,卻一點都不敢分神。 車外,天邊有一輪月亮,很大,很圓。 要中秋了。 晚上還是睡在同一張床上,還是下午時的睡姿。 岑今迷迷糊糊中,做了一個夢。 四周很黑,好像還有什么觸手樣的東西絆著她的腳,黑暗盡頭處,有一片小小的白光。岑今向著光的方向跑,拼盡全力的跑,可是無論怎么跑,那些光還是離她那么遠,遙不可及。 岑今跑累了,停下來,黑暗涌過來,一點點吞噬了她。 岑今從夢中醒來,氣喘吁吁。肚子里的孩子好像感應到她的情緒,正用力踢著她。 岑今悄悄將一只手貼上小腹,輕輕摸了摸鼓起的小包,安撫她。 別怕啊,是mama做夢呢。 夜已深,四下很黑,岑今睜著眼睛,看著窗簾處那一點幾不可見的光。 她以為她回到老家,回到這座院子里,就是找到了根,沒想到最后卻只是更加清楚的發現,她是真的沒有家了。 沒有了外婆,院子只是一座頹敗的了無生氣的院子而已。 終究是物是人非了。 -- 第二天,倒是個好天氣。 岑今之前給村里的老人打過電話咨詢,提前替曾余香選好了墓地,又找了村里經常主持葬禮的老人來送外婆上山。 “上山”是本地人對于葬禮的一種說法。 時間也是提前選好的,墓碑以岑今的名義立的,最后一抔土蓋上去之后,曾余香終于徹底完整的走完了人生的所有程序。 和霍清池并不是真的夫妻,岑今沒好意思讓他下跪,岑今自己也只給曾余香鞠了三個躬。 最后,她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小的玻璃瓶,拿開塞子,把里面的一點點葡萄酒灑到墓前。 “我親手釀的,外婆你嘗嘗,我感覺還行,不是太難喝?!?/br> 四下無聲,陽光溫柔地照在她的身上,暖暖的,像外婆生前的手。 一切塵埃落定。 痛苦是留給活人的,于過世的人,這個俗世的一切都再與他們無關。 中午請幫忙的鄉親吃了頓飯,下午,岑今爬上外婆曾經睡過的那張床,睡得天昏地暗。 她好像透支了余生所有的精力,感到從未有過的困頓。 醒來時窗口邊已經只是一點微弱的光,房間內很安靜,好像整個世界只有她一個人。 岑今閉著眼睛,把臉貼在枕頭上,輕輕地蹭了蹭,低聲呢喃。 “外婆……” 有飯菜的香味飄了進來,岑今猛地睜開眼。 外婆? 顧不上穿拖鞋,她光著腳,飛快出了臥室,往廚房那邊跑。 廚房的燈是亮著的,從敞開的門那里,可以看到地上一點靜止的黑影。 “外婆!”岑今大聲叫著,幾步沖到門邊,“外婆!” 廚房并不太明亮的燈光下,霍清池剛剛將一道菜裝盤,聞聲回頭。 “醒了啊。正好,晚飯也好了。你怎么不穿鞋?” 他放下盤子,大步走向她。 岑今怔怔地倚在門邊,重重地閉了下眼睛。 原來是錯覺啊。 身體騰空,霍清池打橫把她抱起。 哪怕到了現在,她還是很輕,抱起來一點都不吃力。 岑今睜開眼睛,笑容很淡。 “累不累,我肚子里有個千金呢?!?/br> “的確重,兩千斤呢?!被羟宄睾苄⌒牡貙⑺У讲妥琅赃呑?,十分自然地蹲下去,用手幫她擦掉腳底的泥土。 岑今的腳拼命往后縮:“別……” 霍清池握住她的腳,幾下利索擦好。 “沒事,我會洗手的?!?/br> 霍清池去廚房里端飯菜上桌,岑今坐在那里,看自己并在一起的雙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