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晚上，元九霄泡在月真真為他準備的藥浴中，他的房內突然來了一位故人——他的弟弟元遇仙。

    元遇仙是來殺他的。

    可惜了，盡管元九霄當時已經衰弱得不成樣子，但元遇仙廢物到了讓人難以理解的程度，他沒能殺了元九霄，只來得透露一個信息，元九霄天生污穢，根本不配做他的哥哥。

    元九霄當時只以為這是廢物的哀鳴，可他被元遇仙刺中的傷口久久不愈，傷口處總有陰氣與一種奇特的力量糾纏在一起。

    他本以為那是元遇仙的特殊武器造成的，然而他漸漸發現，傷口處至陽至純的力量的確是元遇仙的武器留下的，但陰氣卻是從他的體內溢出的。

    元九霄耗盡心力，終于弄明白了一件事。他的父親懷疑他不是親生，原來是空xue來風，并非臆測。

    他原本就不是人，而是一頭陰魂陣下的惡鬼。不知被什么人用了何等逆天手段，硬是將惡鬼塞進了人的軀殼中。他這具軀殼實實在在是那對夫妻的兒子，但里面的靈魂，大概已經被惡鬼吃了吧。

    他把父母和元遇仙一起送上了黃泉路，算是報答這許多年的苛待和加害，卻沒想到，又會在陰魂陣破裂后，看到正在轉變成惡鬼的他們。

    元九霄最怕秦倦得知他的真身乃為惡鬼，師尊本就是天仙人物，任他怎么努力都無法將人留在身邊，若是被師尊知道自己天生污穢，是一個不知道被什么人造出來的不人不鬼的雜種，即便師尊天生仁善，也不會對惡鬼有多余的同情。

    元九霄早打算要用一生保護這個秘密，可他萬萬沒想到，秦倦竟然知道，還背著他與玉無涯達成天道契約，要讓他成為真正的人。

    ***

    “其實秦倦待你極好，可惜，你從未相信過他?！庇駸o涯面無表情，語氣中帶著淡淡的譏誚。奪舍元九霄失敗，是玉無涯人生中少見的挫折，不過那又如何，終究是他贏了，而元九霄只能失魂落魄的看著天劫下的玉無極。

    “你知道秦倦為什么會瞎了眼睛，為什么會成為邀月宮的宮主嗎？”玉無涯好整以暇的說，“當年無極在大荒抓到一個叫宋青云的修士，這個修士知道無極喜歡俊美的傀儡，便向他推薦了你。好巧不巧，竟然被秦倦聽見了他們的謀劃。秦倦當時只是一個元嬰，無極已是化神，他為了保護你的安全，不知死活的沖出來和無極拼命，最后身負重傷，機緣巧合進了孟清純的仙宮?！?/br>
    “他為了從仙宮里出來，不得已做了邀月之主，繼承邀月宮的人都要缺一門，所以他瞎了。聽說當時他沒有認出你是誰，被你好一番冷言冷語，無極對我說他當時傷心得很，似乎還哭了?！庇駸o涯嘴角略微上翹，勉勉強強露出一個笑模樣，“真是可憐啊，為你出生入死這么多次，你卻從未明白秦倦的心意。把他的愛意當成同情，真是可笑。不過嘛，也難怪，秦倦和宇珩真人畢竟是父子，可能運氣不好也是一脈相承，他們比這世上所有天才都更天才，但遇到的男人，比這世上所有蠢貨都更蠢?！?/br>
    “元妖當年被人挑撥，便以為宇珩真人忌憚他，一怒之下自廢修為叛出虛靈山。明明擔心宇珩真人斗不過虛靈山那些老狐貍，又不肯直說，也不肯現身，直到飛升前，把那些擋宇珩真人路的人都殺了，全然不知，當時的宇珩真人之所以長時間閉關，是因為以半妖之身有了身孕?！?/br>
    “你呢，總覺得秦倦待你好，是因為秦倦待誰都好，你無非占了徒弟的名分，多得了些疼愛。其實秦倦就是喜歡你，若你敢開口，你們一早就在一起了，嘖，你怕自己天生污穢，可秦倦是什么樣的人？別說你是人的殼子塞進了惡鬼的芯，哪怕你就是惡鬼，只要他喜歡你，他就不會嫌棄你?！?/br>
    “連我都看得明白，你卻茫然不知。不過我得多謝你，若非你是天字一號大傻瓜，無極怎么能如此輕易得到秦倦的軀殼呢？”

    “你放心，”玉無涯面無表情的拖了長音，乍一聽很像正常人安慰的語氣，其實滿滿都是嘲諷，“你師尊到底是個厲害人物，神識化形的人沒那么容易死，你可以親自送他轉世，守著他長大?！?/br>
    第86章

    不過片刻功夫，天上劫云盡散，冥王、蘇茵茵和風月上人被吸成了人干。這場天劫快得嚇人，很難不讓人覺得天道在給玉無極放水。

    玉無極緩緩睜開眼睛，他剛剛渡劫便已經有了渡劫巔峰的修為，只要天地間靈力濃度恢復，就能立刻飛升。

    玉無涯平靜無波的臉上第一次露出堪稱真心的笑容，雖然淡得幾乎分辨不出，但眼睛和嘴角一起彎了起來。

    在玉無極渡劫時，各宗修士四散奔逃，但他們還沒有逃出多遠，就再次被陣法繞回原地。

    他們混亂不安的咒罵，罵和玉無涯合謀的秦倦，罵他與虎謀皮，自私愚蠢。罵被玉無涯揭破真身的元九霄，罵他天生污穢，命克天下。

    虛靈山的修士們堪堪保持了天下第一大宗的風采，靜默的結成戰陣。沒有對元九霄露出不滿，也沒有說什么沒用的話語。

    修士們過往的認知已經被盡數打破，他們重新認識到這原是個仙魔人妖難辨，正義與私利緊密連接的世界。但對元氏的修士而言，有一點永恒不變，那就是將他們的血脈?；煸`虛決認可了，凌霄也認可了，那元九霄就是元氏子弟，是他們的儲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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