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切黑 第44節
人數顯然不是幾個。 而是一群。 沿著石子路跑出柵欄區,跑到接連著九中的街道。 “小超市”的老板娘正好在門口理貨,看到門口這么一群黑壓壓的人群后,手上的箱子直接倒在了地上,張大了嘴叫趙戈的名字。 老板娘的聲音被風聲掩埋。 符與冰拉著趙戈跑到九中東邊、居民區的巷子里。 巷子越深,人影就越稀少,背后的腳步聲也就越清晰。 符與冰拉著趙戈爬上了巷子轉彎處的釘子樓。 樓房破舊,一共有兩層,墻破得露出水泥里的鋼筋,墻面上都是腳印兒。 一走動,生銹的樓梯直晃。 站到最頂層,耳旁奔跑的風聲終于停下。 那些人沒有跟上來,而是圍在了釘子樓下。 人群抬起頭往上看,趙戈也低下頭看向他們。 黑壓壓的一群,全穿著深色的工服。 他們的正中央是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三四十歲,言談舉止里甚至還有些儒雅。 他摘下眼鏡笑起來。 “趙道長何必站得那么高,我只是帶著一群兄弟...來請你?!?/br> 這話落下,巷子口開來三四輛轎車,堵在了釘子樓下。 男人重新把眼鏡戴回去。 “為了來接道長,我專門把車子打掃了一遍,還請道長...領情?!?/br> 趙戈看著樓下的人群皺起眉,而身旁的符與冰仿佛毫不在意。 他從衣服里掏出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十字短劍的劍鞘花紋。 符與冰注意到趙戈看向他的眼神,朝她笑起來。 “阿姐別怕?!?/br> “我...” 一時間被他的笑晃了眼。 “沒事?!?/br> 他笑得更甚。 “阿姐也不用動手?!?/br> 樓底下的人見沒有響應,顯然開始不耐煩,有幾個人已經開始沉聲嘟囔起臟話。 廠長抬頭往上看,用手敲了幾下自己的眼鏡。 “道長,我再給您一分鐘,要是你還是不愿意豎著下來,我只能請您橫著下來了?!?/br> “一分鐘?!?/br> 符與冰神色平淡,抽出十字短劍。 “足夠了?!?/br> 他轉過頭看向趙戈。 “阿姐你在這等著,很快就好?!?/br> 銀光從劍鞘中緩慢抽離,印在了符與冰的側臉。 他走到樓頂邊緣,居高臨下地往下看。 樓頂沒有護欄,一站上去,石塊往下落。 符與冰站在趙戈眼前,幾乎隨時就能從樓頂墜落。 他抬起手,讓十字架從戒指鏈上墜落。 十字架倒掛,長的那處朝下。 冰氣沿著十字架往下爬,銀質的金屬上爬上一層冰。 冰十字倒掛。 平地風起,帶著冰氣往上喧囂。 符與冰面無表情地盯著樓下的人群,一身黑像是印在了天色里。 十字架搖晃著符與冰口中的誦詞。 “偉大的主,請你賜予我們在人間游蕩的勇氣?!?/br> “賜予我們卑鄙、自私、欲望和邪惡,愿黑暗籠罩每個角落?!?/br> 冰氣噴張,以符與冰為中心爆發出一層冰霧,一下把整個釘子樓籠罩。 “愿每個靈魂都迷失在無盡的甬道,驅趕走神圣、純凈、善良和正義?!?/br> 霧氣從上而下,眼前忽而茫然,符與冰也成了冰霧里的一個背影。 趙戈怔愣在霧中,聽見了大鬼的呢喃聲。 大鬼從冰氣里爬出來,匍匐著,尖叫著。 卻也臣服著。 “將虛偽的天使斬殺在圣壇之上,將惡魔從陰暗中召喚,誕生永生的——撒旦?!?/br> 最后一聲落下。 茫然中,趙戈想靠近符與冰。 走到天臺邊緣的時候,他的身影已然從樓上躍下。 “砰”的一聲,如同堅冰一樣砸進了人群里。 趙戈站在樓頂,視線緊盯著符與冰。 符與冰手中的短劍送出,幾乎沒有猶豫。 再拔·出來的時候,短劍帶出了血,也帶出了冰。 兌著血的冰長在短劍上,蔓延、凍結。 最后成了一把冰鍍的長劍。 冰霧氣越來越厚,厚到最后就算趙戈瞇著眼睛,也只能看見團團變得濃郁的白霧。 霧撲到臉上,開始結起冰。 風吹起頭發,頭發上也結起了冰晶。 鬼在冰面蠕動,冰在鬼的陰面尖叫。 男人的尖叫、女人的尖叫、老人的尖叫、小孩兒的尖叫。 趙戈的尖叫,符與冰的尖叫。 趙戈耳邊的水沸騰起來,卻被周身的冰氣溫柔地抱進懷里。 不疼痛,反而覺得眼中有種要流淚的沖動。 眼睛發酸。 樓下雜亂聲不斷,有血rou翻動的聲音。 喧囂著人群痛苦的叫聲,而后再逐漸恢復平靜。 就算趙戈看不見,但也知道是怎樣的景象。 血澆著冰。 澆起大鬼的陰面。 鬼叫得有多尖利,霧氣中的血味就有多濃厚。 大霧里,逐漸只剩下短劍重新入鞘的聲音。 霧里再次傳來符與冰的聲音。 “偉大的主,請你賜予我們在人間奮斗的勇氣?!?/br> “賜予我們神圣、純凈、善良和正義?!?/br> 霧氣開始逐漸散去。 “愿圣光降落在每個角落,指引每個迷失的靈魂回家的路途,驅趕走卑鄙、自私、欲望和邪惡?!?/br> 鬼發出疼痛的叫聲,那些鬼身體里的小孩兒老人、男人女人全都停止了尖叫。 隨著霧氣一起往后退,逐漸成了水燒開般的哭泣。 孱弱的哭泣。 舔舐著傷口的哭泣。 “將惡魔從陰暗中徹底降除,讓天使降落在圣壇之上,誕生永生的...耶穌?!?/br> 這句話落下后,冰霧徹底褪去。 白晝劃開霧氣,視線投落,趙戈和樓下站著的符與冰對視上。 樓底下的血濺滿了整個地面,站著的就只有他一個人。 符與冰抬頭看著趙戈,趙戈也低頭看著他。 大鬼的尖叫聲仿若還響在趙戈耳邊,不知道為什么,淚水就這么不受控制,而又無聲地從眼眶中落下。 背后仿若還殘留著剛剛那個被冰氣環繞的溫暖擁抱。 符與冰抬頭的笑恰如方才那冰氣般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