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匯 第9節
福利屋中處處都是勾心斗角,讓她小小年紀就長出了一顆七巧玲瓏心。 容瑯身上養尊處優的氣質與三年前的語白如出一轍,眼中均是寫滿了茫然與不安,她是過來人,懂她的心境 ,上前溫聲安撫,以至于容瑯在這個冷漠的地方,最先對她吐露了自己的過往。 語白聽完,生出憐憫,上學、住宿對她都是百般照顧。 縱使如此,容瑯過慣錦衣玉食的生活,哪里又受得了這邊的極端條件? 公開的淋浴間,讓她感受不到半點人權,校車不大,卻要擠滿二十幾個人,有些女同學總是喜歡噴廉價劣質的香水,讓她聞了只覺一陣頭暈眼花,班上同樣魚龍混雜,男同學甚至還會用不堪入耳的言語來sao擾她。 忍受半個月后,她仍舊吃不香住不慣,日漸削瘦,打電話與老姆媽抱怨哭訴,她多想離開這里呀。 老姆媽在容家幫工幾十年,雖薪資不薄,可她一人養完兒子供孫子,錢全被拿去叫他們買了房,對她實在愛莫能助,只勸她放平心態,接受事實。 容瑯指責她見死不救,家里沒敗的時候,她拿的好處可不少,現在主人有難,她就不能把她接出去嗎?她是不是忘了她曾經對她的好了? 老姆媽被她激情辱罵之下掛了電話,她的日子也不好過,失業后,被兒子、孫子嫌她不中用,六十多歲的年紀,在城里想找份工作,人家也會再三猶豫。 思來想去,她起了回鄉下養老的打算,兒子、孫子知道后,只差沒雙手贊成,火急火燎地給她收拾好了行李。 她實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都難保,多想有個人來替她養老送終,哪里還有多余的力氣去幫她? 拎著行李走上雙層巴士,到了第八個紅綠燈時,巴士好巧不巧,停在了原本的那座徐氏大樓旁。 往事種種浮現在眼前,老姆媽念在主仆情誼一場,不計前嫌,趁著法院尚未將容家的房子判給債主,忙不迭地趕回去,將那容徐兩家老爺子親筆寫下的定親函找了出來。 有了這東西,容瑯那孩子或許還有個靠山。 她將東西送至福利院,容瑯起初不肯見她,還是語白再三勸解,她才紅著眼睛出來。 老姆媽讓她去上海找徐家的后人。 容瑯聽到后雖然高興,轉念一想,又有些拉不下這個臉。 那是她爺爺在她才出生時訂的親,后來徐家去了上海,爸爸常駐香港,兩家之間已鮮少走動,現今她容家都敗了,就貿然上門讓人家娶她,不被趕出來才怪。 老姆媽罵她傻,就算徐家珣不娶她,為了避免這樁婚事被鬧大,也會給她一筆錢花,有了錢,她就可以租間單身公寓,不用在這里和其他人擠。 容瑯心動了,收下東西,她還要考慮考慮。 老姆媽自認已為她指了條明路,怎么選擇看她自己,又交待她,就算這條路行不通,也要好好努力,考所好大學,將來才有機會重跨精英階層。 容瑯點頭,沒有告訴她,在這所亂烘烘的學校,她根本就集中不了精力,成績早就跌到了十名開外,考大學?她原是準備出國讀藝術系的。 老姆媽還要趕車回家,沒有多加逗留。 容瑯再沒有禮物能送她,只能目送人離開,拿著那封定親函發呆。 語白自門外走進來,容瑯像是見了救星,將所有事情告訴她,讓她替自己謀劃。 到底要不要過去?她與徐家珣的婚約,父親從來都沒有和她提過哪怕一次,徐家想必也早已拋之腦后,她要叫人羞辱了可怎么辦? 語白聽完心下大駭,翻開那張定親函,待看到徐盛年的名字之后,她眼中剎時亮起了幽光…… “阿瑯meimei?!奔覅R輕著步子走進來,見她穿著一身漸變星空魚尾裙,他立馬走上前,扶著她的肩左看看右看看,笑問:“這是陳叔為你設計的?可真漂亮?!?/br> 阿瑯搖頭,吞吞吐吐地說:“是、mama帶我去買的?!?/br> “mama?”家匯頗為吃驚,“你mama不是……” “家匯哥哥的mama讓我叫她mama?!卑樃械綄擂?,討好地看向他,“家匯哥哥不會生氣吧?” 家匯愣了愣,隨即反問:“我氣什么?要你喊就是拿你當女兒在看,阿瑯你就順她的意,叫她mama好了?!?/br> 只要mama開心,別再恨他,就是收一百個meimei,他也不反對。 家匯想到來意,他牽著她的手,“阿瑯,我帶你去外面玩吧,爸爸待會趕回來,家里免不了又是一場大戰?!?/br> 阿瑯壓低聲音,“家裕哥哥會有事嗎?” “不大清楚,我兩邊都不想得罪,更加不樂意去當中間的炮灰?!奔覅R帶著她走出房門,走廊盡頭,方毓女士雙手抱胸,“把他的護照、身份證、簽證、銀行卡給我,琴房里的樂器他沒資格帶走,書和衣服全部給他丟出去?!?/br> 家匯貓著腰小跑下樓,看到家裕一臉堅決,他張了張唇,“大哥,我不想失去你,你要發生了什么意外,我會難過死的?!?/br> “都說了是巧合!”家裕雖跪了兩個小時,吼起人來,中氣十足,將家匯震的耳膜有點脹,他點點頭,“好吧,大哥,那我祝你幸福?!?/br> 反正,胳膊擰不過大腿,爸爸回來,總有辦法治他。 他到冰箱里挑了些水果、三明治和牛奶裝在書包中,回過身想叫阿瑯再挑些時,她竟跑到沙發上把軟墊放在了家裕腿旁,“家裕哥哥,地上太硬了,用這個會好點?!?/br> “不用了?!奔以閻郯d狂,“連這點苦我都受不了,我又拿什么去保護希甄?你們誰都不能再阻止我們!” 他這句不知道是在對阿瑯說,還是給自己洗腦。 家匯被雷得手中的蘋果都驚到了地上,一路滾到墻角,他摸了把眉頭,“阿瑯,跟我走?!?/br> 大哥現在他就是用十輛火車也拉不回來,越反對,他就愛得愈濃愈深,家匯當慣了主角,懶得在大哥的世界里當龍套。 他牽著她的手,繞著房子走了半圈,到泳池邊那顆老榕樹下擺起了野餐。 阿瑯看完手機里的訊息,疑惑地問道:“家匯哥哥,家珣哥哥是只有過年才回來嗎?” “差不多吧?!奔覅R抬眸,“你要找他干嘛?我總是聽你提起他?!?/br> “好奇,家裕、家匯哥哥我都見過了,家珣哥哥還沒見著?!卑樝氩黹_話題,抱起牛奶仰頭就喝,因為太急,有兩滴從嘴角處滑落至脖頸處,僅差三公分就要弄臟衣服,家匯見狀,忙湊上前,用舌尖為她化解了這一危機。 他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都忘了對面的人并不是方曉棠和傅思怡。 第12章 誘餌 嫁家匯 那陣濕意從她的鎖骨處往上,一路延續到了她的唇邊。 四目相對,家匯驀地回神,他究竟在做什么? 阿瑯沒有躲閃,將手中的牛奶遞給他,柔聲說:“家匯哥哥,你喝?!?/br> 她的意思是她覺得家匯這么做是在和她搶這瓶牛奶,她是外人,吃的住的都是徐家的,他喜歡,她當然要讓著他,他才是這個家的小少爺。 家匯不知道該怎么解釋這種行為,阿瑯這個臺階,他不下也得下,輕應一聲,他接到手中,連喝了兩口來掩飾自己的尷尬,末了,又聯想到這瓶口才被她觸碰過,他偷瞄了眼她那張顏色好看形狀飽滿的櫻唇,很快就挪開了視線。 他真是喪心病狂,阿瑯是meimei,他在想什么呢? 家匯拿著泳衣跑到榕樹后面換上,直接扎到泳池中,以此來獲得一絲清涼,可大腦沒聽他的使喚,他滿腦子里都在思考一些灰暗的畫面。 他與阿瑯又沒有血緣關系,那和外面異父異母的meimei有什么不同? 不,還是不同的。 那些meimei,可以今天玩,明天拋,阿瑯行不通,她要當了真,每天兩人共處同一屋檐下,抬頭不見低頭見,那氛圍不大好。 另一個他卻反駁了這一個他。 她人就在身邊,那他想的時候豈不是隨取隨用更加方便? 阿瑯一個孤女,無處可去,被他欺負也不敢告訴他父母,還不是他想怎樣就怎樣? 算下來,可能阿瑯會比方曉棠還要識趣些。 不行不行,家匯扇了自己兩耳光,阿瑯已經夠可憐的了,再去欺負她,他還是個人么? 他在水中自我拉扯,阿瑯坐在岸邊,也在打著自己的算盤。 家裕、家珣都不愿當繼承人,那徐家就只剩下家匯了。 她想要徐家破產,徐家雙親不堪負重雙雙跳樓,叫徐家后人和她一樣變成流離失所無家可歸的可憐蟲! 前提是她得嫁給他,將來她才有機會實施這一計劃。 她從趙語白變成容瑯,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一步,早已沒有回旋的余地了。 盡管,她根本就看不上徐家匯這個金玉其外的敗類。 眼下正值正午,是太陽最烈的時候,雖頭頂參天大樹,溫度仍灼得阿瑯額間泛起了一層細汗,她脫下腳上的鉆面涼鞋,半卷起裙擺,將雙腿泡進了泳池中,不時抬手為自己扇風。 拋出誘餌,魚兒很快就上了鉤。 家匯正朝這邊游來,浮在水面換氣時,他目光所及之處,就是她那條白到快發光的美腿。 “阿瑯?!奔覅R向她招手,“熱就下來,涼快涼快?!?/br> 阿瑯羞怯搖頭:“家匯哥哥,我不太會?!?/br> “怕什么?有我在呢?!奔覅R將她用力拽下來,阿瑯踩不到底,嚇得立馬環住了他的脖子,兩只腳沒有著落撲棱起來,眼睛里寫滿了懼意。 家匯僅穿了條泳褲,被她膝蓋蹭了蹭,他舒服地差點哼出聲,阿瑯把他才壓下去的念想又放了出來。 她身上的面料是很薄的水絲面料,雖有好幾層,可打濕之后,就逐漸趨于透明,她毫不自知,貼著他的胸膛求饒,“家匯哥哥,我害怕?!?/br> “別怕,有我跟著你呢?!奔覅R單手輕松環住她的腰,帶著她到池子中間,“是不是涼快了不少?” 阿瑯點頭。 “那就開始游吧?!?/br> 阿瑯反而把他抱得更緊了。 家匯笑著警告:“我數三二一,你不游,我就走了?!?/br> 阿瑯發出一聲哭腔,家匯捏她的下巴,“撒嬌也沒用?!?/br> 阿瑯只得松開他,嘗試了好幾次,才往前面游去。 她的頭發是天生自然卷,齊腰,被水打濕后,漂浮開來,和身上那條魚尾裙搭在一起,像極了傳說中的美人魚。 家匯在后面看得心動不已,潛在水中跟著她,暗自感慨下次得讓她穿百褶裙,魚尾裙遮得太嚴實了。 等等,打住,他怎么又在想了,誰都可以,阿瑯不行。 那要是阿瑯先喜歡上他呢?是不是就可以了? 適時,阿瑯換氣不順,被嗆了兩下,眼眶發紅,看到家匯游到跟前,她立馬像只八爪魚似地撲到了他身上,“家匯哥哥,我只敢到淺水區?!?/br> 家匯將她睫毛上的水珠擦去,把自己的護目鏡摘下來為她戴上,笑著說:“這和水多水少沒關系,我來教你?!?/br> —— 博匯集團總部,徐盛年開完會,連飯都沒吃就馬不停蹄地趕了回去。 到了宅子里面,家裕見到他,謙遜地叫了聲“爸爸”。 “別,我自認沒有你這種兒子?!毙焓⒛曜哌M書房,方毓已等候在此,夫妻二人對視一眼,均是嘆息。 “他這是要氣死我!”徐盛年坐下,“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現在整個上海、北京,不止不止,全國的人都知道了我們養了個好兒子,他非但不怕死,還心胸寬闊幫人家養起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