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穹立刻瞪了她一眼：“你怎么不知道叫人??？”

    喻聞若：“其實不用……”

    徐楓挑了一下眉毛，陰陽怪氣地學傅冉秋說話：“喻叔叔好，遲也哥哥好?！?/br>
    完全不知所以的遲也抿著嘴，憋笑快憋瘋了。

    喻聞若不動聲色地牽了一下嘴角，心想今天這頓飯得找人aa了。

    人到齊了，侍應生便開始傳菜。遲也顯得有些拘謹，一般他去飯局，他就是絕對的焦點。但今天沒什么目的性，湯華手頭暫時沒什么項目是用得上遲也的，只是來刷個臉認識一下，人家沒太把他當回事，他也不好太上躥下跳，于是干脆老老實實地坐那兒吃飯。

    倒是傅冉秋比較實誠，一雙眼睛就盯著遲也看，挪都挪不開。湯華正跟喻聞若說他們春燕基金會的事兒，余光瞥見女兒的眼神，便了然地笑了笑，轉頭問遲也：“遲老師，你們的戲拍得怎么樣了？快殺青了吧？”

    遲也：“是，快了?！?/br>
    湯華不動聲色地喝湯：“冉冉，你哪天也去看看你爸爸?！?/br>
    傅冉秋笑起來，甜甜地“嗯”了一聲。

    徐楓突然湊過去，小聲道：“你還說你不喜歡國內的明星?！?/br>
    傅冉秋臉稍微紅了一點，回道：“我沒說……我只是不怎么知道國內的明星……”

    徐楓“哼”了一聲，很不屑似的。傅冉秋眼睛眨了兩下，露出了一種茫然混雜著受傷的神情，太像傅凱了，看得遲也忍不住驚嘆：“這孩子跟傅老師簡直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br>
    “是吧？都說像老傅?！睖A看了看女兒，搖搖頭，“好像是他一個人生的似的?！?/br>
    遲也趕緊找補：“也像湯導?！?/br>
    湯華轉過來看著他，淡然地追問了一句：“哪里像？”

    遲也噎了一下，一時還真說不出來。傅凱的基因實在太欺負人了，人不在這兒，對面卻像坐了個翻版似的。湯華就在旁邊，卻怎么也看不出跟女兒哪里像。

    喻聞若適時地插了一句嘴：“小楓倒是跟lisa比較像，這事兒也說不準?！?/br>
    徐楓冷著臉：“誰要像那個傻x?！?/br>
    一桌人都有些尷尬地頓了一下，徐穹這會兒卻只當沒聽見，淡然地從侍應生的托盤里取了魚子醬，朝著喻聞若使了個眼色，好像在說：“這就是你的任務?！?/br>
    喻聞若深深嘆了口氣，默默地舉杯喝他的起泡酒。

    遲也只好把話題又放回到傅冉秋身上：“冉冉以前去探過班沒有？”

    傅冉秋搖了搖頭，湯華在旁邊替她回答：“沒怎么去過，她高中就去瑞士了。把她送出去了，我跟老傅才都有空拍戲什么的，不然以前只能輪流，我拍電影的時候老傅就要在家里照顧她?！?/br>
    遲也默默回想起自己那爹媽都沒空照顧，大半時間都獨自在樓下玩泥巴的童年，再看看傅冉秋通身散發出來的完全沒受過傷的氣息，不由感慨地點了點頭，但具體是什么感慨，也不好意思講。

    喻聞若突然問：“瑞士哪個學校？”

    傅冉秋用法語報了一個校名，喻聞若點點頭：“哦，我表姐兩個孩子都在那兒，大的那個應該跟你差不多年紀，可能你也認識……”

    遲也：“?！?/br>
    怎么，你們瑞士就一個學校嗎？

    湯華又道：“冉冉跟小楓也好多年沒見了，初中的時候兩個孩子可好了?！?/br>
    徐穹聞言也笑：“可不是嗎？我記得冉冉走的時候小楓還哭了……”

    徐楓仍舊垮著一張臉，冷淡道：“我沒有?！?/br>
    傅冉秋聲音軟軟的：“我很想你。我還給你寫信了?！?/br>
    徐楓不說話了，她臉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惱怒，說不清是沖著傅冉秋還是沖著她自己。喻聞若饒有興味地打量著這兩個小女孩兒。

    法餐一道一道，上得非常慢。徐楓很快就沒了耐心，對大人們聊的那些事更不感興趣——湯華已經在和喻聞若交流什么女性電影人創投計劃——傅冉秋看了她一會兒，悄悄問自己的mama：“我可以跟小楓去陳列室嗎？”

    湯華點了點頭。這個包廂所謂的“陳列室”獨一無二，是b.t這家飯店的一大特色，里面有不少經典的時裝、包、珠寶和香水，很多網紅就是為了打卡這個陳列室才花上3000塊一個人來這里吃一頓飯。傅冉秋得到了mama允許，馬上站起來，拉住了徐楓的手。徐楓看起來有點兒不太自在，但沒掙開她。徐穹隨即看了喻聞若一眼，喻聞若會意，也站了起來，跟著她們倆進了陳列室。

    湯華好奇起來：“這是……？”

    遲也是知情人，徐穹在他面前也沒什么好瞞的，跟湯華直說了：“鄒元朗生病了，想見小楓一面，我不知道怎么跟孩子說，讓arthur跟她談談?！?/br>
    “哎呀?！睖A有些感慨，這一聽就不是小病，“鄒元朗怎么樣了？”

    徐穹搖搖頭，她是真不知道。她說不管就是真的不管，那天直接從環慶走了，就好像這插曲完全沒發生過一樣。

    還是遲也補了一句：“鄒主編后來移到深圳的大醫院了，還在住院，他父母去照顧了?！?/br>
    湯華看著徐穹，眼神有些復雜，但也沒勸什么。她跟徐穹這么多年的好朋友，知道她心里的結，這事兒根本沒法勸。餐桌上安靜了一會兒，這個包廂的布局非常私密，隔音效果也好，陳列室里一點兒聲音都沒傳出來，他們三個都有些心不在焉，卻什么也聽不到。

    末了，還是湯華先轉移了話題，笑著對遲也道：“跟遲老師也是好久沒見了，上回還是在東京見了一面?！?/br>
    遲也頓時有點尷尬，感覺這話題還不如不轉。東京那次，就是湯華擊敗了張念文拿了最佳導演，提到東京就不可能不想起張念文。遲也搜腸刮肚的，不知道怎么接這話，又想跟張念文撇清關系，又擔心撇清得太急，反而讓湯華誤會他是個不知道感恩的白眼狼。

    湯華好像沒意識到他的窘迫，淡然地繼續道：“遲老師那個影帝拿得確實是實至名歸，我那會兒還說呢，也不知道要再過多少年才能再出一個遲也?！?/br>
    遲也趕緊舉杯：“湯導實在太過譽了！汗顏汗顏?！?/br>
    湯華看著他：“就是這幾年，好像沒怎么看見遲老師的作品了?！?/br>
    遲也安靜了一會兒，在心里飛快盤算。他摸不清楚湯華這句話的意思，不知道這是否是個機會，也不知道怎么樣反應才能讓湯華對他印象好。徐穹也看著他，但遲也沒辦法從徐穹的目光里得到任何的暗示。他甚至不知道湯華到底有沒有聽說過他和張念文的那些傳聞，因為湯華實在是太游離了。她不喜歡這些所謂的“圈子”，也從來不在這個圈子中。

    到最后，遲也把心一橫，直接說了實話：“我不懂事，得罪了張導，也得罪了俊華的王總，這兩年沒什么機會拍電影了?！?/br>
    湯華平淡地挑了一下眉毛，“是嗎？”

    半晌，又輕聲道：“可惜了一個好演員?！?/br>
    遲也聽見自己長長出了一口氣，湯華也沒說什么別的，但不知道為什么，遲也心頭那股壓力消失了。

    陳列室的門打開了，喻聞若走了回來，但兩個女孩兒還在里面，門打開的時候依稀能夠聽到傅冉秋綿軟溫柔的說話聲，喻聞若把門一扣，又聽不見了。

    徐穹有點著急：“怎么樣？”

    喻聞若沒直接回答，只是朝侍應生招了招手：“你們陳列室里的香水賣嗎？”

    侍應生回答說有些是可以賣的，隨即取來了一個平板，喻聞若劃了兩下，果然找到了標價，他點了點，輕聲道：“幫我包兩瓶，一并記到賬上吧?！?/br>
    徐穹都快急了：“干嘛呀！”湯華也趕緊推辭：“喻主編！”

    喻聞若嘆了口氣：“我告訴一個小女孩她爸爸得了癌癥，總得……”他比劃了一個手勢。

    徐穹：“哎呀，你……我是問小楓什么反應！”

    “你等她自己跟你談吧?！?/br>
    徐穹長嘆了一口氣，也顧不上那瓶香水了。接下來的飯局多少有些心不在焉，主要是湯華跟遲也在聊電影。上甜品的時候徐楓跟傅冉秋才走了出來，兩人親親密密地拉著手，徐楓有哭過的痕跡。

    徐穹擔心道：“小楓……”

    傅冉秋道：“徐阿姨，小楓今天晚上能住我們家嗎？”

    徐穹驚訝地看了看湯華，又看了看兩個孩子，半晌才道：“好……好?！?/br>
    到這份上，這頓飯也吃得差不多了。喻聞若起來去結賬的時候湯華仍舊跟遲也在說話，徐穹也站起來，不要喻聞若結賬。兩人走到外面，喻聞若才問：“怎么樣？”

    “挺好的?！毙祚废胩妥约旱目?，但是被喻聞若摁了回去。

    “你把湯導請來，就已經是大人情了?！庇髀勅舻?，“湯華又不是那種誰的面子都買的人?！?/br>
    他們倆是不至于還要在這種地方上演搶著買單的戲碼，徐穹啞然失笑，把錢包又放了回去。

    “你別說，這回湯華愿意見遲也，還真不用我勸?！毙祚犯呱钅獪y地看了看喻聞若，賣了個關子。

    “嗯？”

    “湯華看見遲也跟著基金會去環慶的報道了?！毙祚氛Ａ苏Ｑ?，拍了拍喻聞若的肩膀。

    “你這個小男朋友，不錯的?！?/br>
    第74章

    b.t陳列室的沙龍香可以個人定制, 徐穹不多時便先回來，讓兩個女孩兒跟著喻聞若去。她坐下來的時候湯華笑了笑：“我看你們現在倒是相處得不錯?！?/br>
    徐穹：“嗯？”

    湯華提醒她：“喻主編來之前，你不是很擔心他要是連中文都說不利索嗎？”

    徐穹啞然失笑, “嗐”了一聲。她有點兒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遲也, 但湯華并不知道喻聞若跟遲也的關系, 也沒想到這一層。遲也只當沒聽見她倆悄悄說話, 低下頭去看小可剛發過來的信息。

    小可：“茹姐好像被那個大師騙了……”

    徐穹：“也不是就我一個人這么想啊，他來第一天，我還給他買了一本《我會說中文》, 就是那種小孩兒拼音教材, 就放他辦公室桌上?！?/br>
    湯華壓著聲音低低笑起來：“你可真行……”

    遲也嘴角勾了一下，又壓了下去，打字回小可：“怎么回事？”

    湯華：“你也沒想到吧, 人家中文明明很好嘛！我上個禮拜還在《全球文藝》上看到了他的文章, 文采不錯啦！”

    徐穹似乎有些困惑：“他怎么會給那種雜志寫稿子？他除了卷首語, 都從來不給bridge寫呢?！?/br>
    遲也一邊盯著小可對話框上那個“對方正在輸入”一邊莫名其妙有點小小的驕傲——他可給我寫過呢。不過那個《全球文藝》他竟然也是知道的, 很老的文學雜志，以前高中里他上文科班, 老師都要求訂。

    湯華：“登了一篇他翻譯的小說，叫《橄欖樹》。小說是很好, 后面還有對他的采訪……”

    遲也立刻抬起頭，但是湯華跟徐穹正湊著頭在一塊兒說話，沒在意到他。

    徐穹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對，他準備幫他英國一個朋友出版一本書, 就是《全球文藝》他們出版社來出，應該是在雜志上先放個節選預熱一下吧……怎么，是他親自翻譯??？我都不知道！”

    湯華：“就那一篇是他翻的, 他采訪里說《橄欖樹》是最特殊的，所以他提前為一個朋友翻譯好了……”

    那個朋友此刻正坐在她們對面，恨不得滿身都長滿了耳朵。小可好幾條信息彈出來，遲也只是隨便過了過，好像每個字都看了，但又沒一個字往心里去。

    “《橄欖樹》那篇確實是好?！睖A又強調了一遍。

    徐穹：“你要是喜歡，書印好了我替你要一本?！?/br>
    “好??！”

    喻聞若從包廂里推門進來，打斷了她們倆的竊竊私語。兩個女孩兒一人提著一個精致的盒子走回了mama身邊，飯局到這里就算結束了，湯華站起來，再次感謝他：“喻主編真是太客氣了！”

    “應該的?！庇髀勅羧耘f是風度翩翩的樣子，給她開著門，“以后有機會再跟湯導聊?！?/br>
    湯華離開的時候特地跟遲也說了兩句話，挨在他耳邊說得很輕，沒別人聽見。但遲也聽完便笑了，一直到兩人一塊兒回到了喻聞若家里，臉上還是那副笑容。

    “傻樂了一路了?！庇髀勅舭欀碱^看他換鞋，輕車熟路地進廚房倒水，沖著他背影喊，“到底笑什么呢？”

    “沒笑什么?！边t也從冰箱里拿出一瓶氣泡水，拿到客廳去，往沙發上一歪。

    喻聞若跟過來坐下，手臂展開，遲也自動滾進他懷里，舒舒服服地窩好，仍舊在看手機。喻聞若把人攬緊，順勢在他耳畔親了一下，問他：“跟湯導聊得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