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br>
    喻聞若長臂一攬，把阿芝拉了過來。她只到喻聞若的腋下，小小一只，一下子被風衣罩住，看起來像被喻聞若夾在腋下拎走的。阿芝不太自在地掙了一下，“我哥怎么知道……”

    “你被拍到了?！庇髀勅衾隽伺沙鏊箝T，一邊跟她解釋，“遲也到處打聽，知道后來出警了，把這一帶的派出所都找遍了?！?/br>
    他沒細說，在過去的兩個多小時里遲也到底打了多少電話，拜托了多少人。

    阿芝心里驀地升起一股暖意，頓住腳，站那兒，抿著嘴，快哭了。

    喻聞若回頭看著她，阿芝也抬頭看著他，眉頭皺起來，“那你……怎么會……你？”

    “遲也不方便出面?！?/br>
    “這個我知道?！卑⒅e別扭扭的，甚至退了一步，有意要跟喻聞若保持距離似的，“可是，怎么會……”

    為什么不是小可姐？為什么是你？

    阿芝心里有一個猜測，整張臉都皺了起來，打量著眼前的男人。他們仍在派出所門口，外面是一片暗下來的老舊街區，背后的白熾光明晃晃地映出來，把阿芝整張臉都映得特別不真實。

    就在那一瞬間，喻聞若突然看懂了她的神情。

    不認同的、甚至覺得有點惡心的那種表情。他對這種表情并不陌生。在英國也好，在中國也好，無論是號稱多么文明多么開化的環境，他多多少少還是遇到過這樣的眼神。無論是少年時期在學校廁所里被男同學鄙夷地罵“faggot”的時候，還是成年以后被hr叫去單獨談話的時候。

    他不禁想，是否她也會對遲也露出這樣的表情，還是僅僅針對他。

    “今晚我跟遲也在一起?！庇髀勅羝届o地對她說，“他在車里等你?！?/br>
    他沒再靠近阿芝，只是指了指不遠處停車場的一輛車。到了這個點，幾乎沒什么車停在那兒，喻聞若率先轉身，往那邊走了兩步。遲也從副駕上走下來，揚聲喊了一句：“阿芝！”

    阿芝猛地回過神來，眼淚突然沖了出來，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她快步走過去，看見喻聞若自然地攬著遲也，正在他耳邊說話：“就是破壞公物，人沒事。教育了一下?！?/br>
    遲也的目光掃過來，阿芝注意到他的眼睛發紅，好像那種很久沒睡覺了的樣子，在暗夜里看著特別可怕。她一時更說不上來心里是什么感受，內疚、難受和別扭都涌上來，只能低下頭，不說話。

    “先上車再說?！边t也把鴨舌帽往下壓了壓，自己繞回副駕，開了車門。阿芝也爬上后座。是喻聞若開車。

    “付了多少錢？”

    “四萬多?！?/br>
    遲也沒忍住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好像這點錢聽起來很可笑。他現在是有點生氣，找了兩個多小時，能托的不能托的人他都拉下臉去找了，他現在一股無名火，全沖著阿芝去了。

    “我不跟你說了嗎？有事兒要跟我說！就這么點兒錢，你用得著跟著去砸人家辦公室？還進派出所？你本事可真大！你怎么來得及的啊我就問你！怎么著，剛下飛機就去打砸搶了？你比我還忙呢！”

    阿芝剛停住的眼淚瞬間沖了出來。遲也口中的“這點兒錢”，是她眼下全部的積蓄，還是問家里拿的。她委屈地申辯了一句，“我沒說我是你助理，我沒給你丟人?！?/br>
    遲也更來氣了，轉頭瞪著她：“我是為了這個嗎！”

    阿芝不說話了。她看見喻聞若伸出一只手，安撫似的抓住了遲也的。一句話都沒說，遲也嘆出一口氣，自然地跟喻聞若十指相扣。阿芝立刻別過了眼睛。喻聞若從后視鏡里看到她緊皺的眉頭。

    遲也停了一會兒，又問：“房東是不是欺負你了？”

    阿芝別著臉，半張臉都讓眼淚浸濕了，半天才“嗯”了一聲。

    是房東讓她去的，說把錢討回來就不趕她走。她也不知道去了以后怎么回事，她平時不是這種人，但是大家都鬧哄哄地往上沖，都喊著血汗錢血汗錢，她就也往上沖了。

    遲也掏出手機，也不知道搜索了什么，拉出來一個地址，給喻聞若看。

    喻聞若點點頭：“你幫我設定一下導航?！?/br>
    阿芝轉過臉來，看著遲也在中控臺上輸入了一個地址，弱弱地開口道：“去……去哪兒??？”

    “你有地方回去嗎？”

    阿芝搖搖頭。

    “那就去住酒店。我給你訂了個房間?！?/br>
    阿芝張口結舌。她本來以為可以跟著遲也回家的。

    但遲也沒這個意思，他自己都不打算住回家。小可警告過，今晚他家附近肯定都是狗仔，半夜帶著阿芝回去，還不夠亂的。

    遲也心煩意亂地嘆出一口氣，“你說你要出點兒什么事兒，我怎么跟家里交代?！?/br>
    不提這個還好，他這么一說，就跟最后一根稻草終于落了下來，阿芝整個就被壓垮了。她把臉埋進臂彎里，再也不肯說話了。

    她想起過年的時候跟著父母去大姨家里的情形。她mama特地準備了非常多的禮物，巴結地拉著遲也的mama家長里短，說了好久都拉不下臉進入正題。還是大姨看出來了，主動問了一句，“我們阿芝準備找什么工作??？”

    她覺得丟人。雖然在北京讀的書，可她根本沒能力留下來。本來以為讀個大學回去能在家鄉找個不錯的工作，可是在大城市里見過了世面的孩子怎么也適應不了小鎮的閉塞。她還是想到北京來，家里猶豫半天，說要不求求遲也mama吧。要是能幫忙在北京找個工作，總比她又來四處碰壁的好。

    大姨明白這些心思，拉著她的手問她，“那大姨委托你去照顧我的小也好不好？”

    阿芝受寵若驚，大姨卻還擔心委屈了她，一遍遍跟她說，小也脾氣不好，被慣壞了，要她多擔待。

    “還有啊，你也要幫大姨看著點?！贝笠虈谕兴?，“小也都27歲了，也該談個女朋友了。他那個圈子呀，太亂了，大姨不放心?！?/br>
    喻聞若還在前面問遲也：“要不要一會兒去吃點東西？”

    “太晚了吧。我明天還有飯局?！?/br>
    喻聞若頓了一下，又道：“那一會兒拐藥店去給你買支眼藥水?！?/br>
    遲也猛地在他肩膀上錘了一拳，壓低聲音罵了一句：“你還有臉說！”

    喻聞若笑起來，一只手握著方向盤，右手又握住了遲也的。遲也仍舊跟他十指交握，小聲道：“現在裝得挺像個人……”

    “我什么時候不像人……”

    還你怎么跟家里交代。阿芝愁腸百結。我還不知道怎么跟大姨交代呢。

    遲也在喻聞若手背上拍了一下，提醒他后面還坐了個人。喻聞若從后視鏡里又開了阿芝一眼，自然地放開遲也，兩只手都搭到了方向盤上。

    遲也輕咳了一聲，聽起來那股火已經完全滅下去了。

    “你明天也不用跟我去烏鎮了，先在北京把這些事處理了?！边t也又問她，“先在酒店住著，我找個人幫你重新找房子?！?/br>
    阿芝停了一會兒，又道：“那我原來付出去的房租呢？”

    她就是軸，就是放不下。

    “你……”遲也開了個腔，明顯又不耐煩了。

    “蝸牛的資金鏈斷了，人也跑了，錢一時半會兒應該是追不回來的?！庇髀勅魝阮^看了遲也一眼，示意他別上火，“我建議你還是先解決眼前的問題。維權成本比較大，再有一次這樣的事，你可能會被記錄在案，影響在北京的工作?！?/br>
    阿芝轉過臉去，仍在流淚。很多事她都想不通為什么。想不通為什么是她被記錄在案，想不通為什么會這么難，也想不通遲也為什么會用那樣的眼神看著喻聞若。這是她的錯嗎？

    “聽見了沒有？”遲也又問她。

    阿芝抽了抽鼻子?！奥犚娏??！?/br>
    作者有話要說：　　下午睡過頭了一會兒……

    阿芝有一點點恐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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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眼睛怎么了？”嚴茹問他。

    遲也微微低頭, 在心里又把喻聞若罵了一遍。

    “結膜炎犯了?！彼卣谘?。

    嚴茹眉頭皺得更緊：“你什么時候有結膜炎了？”

    “上次戴美瞳戴的吧?！毙】梢矒鷳n地上前來細細看了一眼。遲也一雙眼睛布滿紅血絲，還有點兒腫，導致他整個人看上去心力交瘁。不過小可說的是上一部古裝劇, 遲也演的角色黑化之后, 劇組給他戴了那種特別夸張的美瞳做效果。那段時間遲也的眼尾老是發紅, 也發過兩次炎。

    遲也連連“嗯嗯”, 又想伸手揉。

    “還揉！”嚴茹像管教小孩子，把他的手“啪”地打了一下，“明天還不好就去醫院?！?/br>
    “我哪有空去醫院?！边t也嘀咕了一句, “行了別圍著我, 化妝呢?！?/br>
    化妝老師舉著粉撲已經在旁邊等半天了。

    昨天跟制片方吃飯，談得算相當不錯。劇本是一個很經典的雙雄模式，一正一邪, 刑偵題材。遲也演那個正義警察, 對手是視帝級的前輩。嚴茹本來的意思是讓遲也提加戲份, 著重他的大男主故事線。但是遲也看完了劇本感覺非常完整, 前輩也不好太去壓風頭，就沒提這事兒。他好說話, 嚴茹抬片酬的時候，制片方就好說話?，F在談得都差不多, 就準備安排檔期簽合同。嚴茹得了空，也跟著他來錄《出神入話》了。

    這頭遲也化著妝，嚴茹跟小可在后面給他熨錄制要穿的衣服。

    “他那個新的助理呢？”

    “請假了?！毙】墒炀毜嘏e起掛燙機。

    “這才跟了多久，就請假？嫌苦??？這還沒跟劇組呢?！?/br>
    “有事兒吧?！毙】蓧旱土寺曇? 看了一眼遲也，“反正小也允許了?！?/br>
    嚴茹不怎么贊同地搖搖頭，“用自己家親戚就是這點兒不好, 拉不下臉?！?/br>
    遲也只當沒聽見，閉著眼睛任由化妝師給他修眉毛。

    “這不馬上就進組了?！毙】蓢@了口氣?！扒笄筅s緊進組吧，這段時間都沒什么曝光量，我每天變著花樣給粉絲發福利，頭都快想禿了。這祖宗又不肯拍vlog……”

    “這檔節目什么時候開播？”

    “快了，這兩天一直在放物料預熱?！?/br>
    “今天有熱搜哦？”

    “嗯，小也的獨幕劇官攝放出來了嘛。上次風吹得這么大，這下都在議論呢?！毙】赏蝗幌氲搅耸裁?，停了一下，“誒？這回孟輕雪消停了不少。昨天節目組放一段預告，把小也和她剪一起了，我還以為她又得蹭?！?/br>
    聽到孟輕雪的名字，遲也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們是不是又罵孟輕雪呢？”

    “??？”

    遲也從鏡中看了她一眼，小可明白了，他在說自己的粉絲。

    她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這個……那肯定，心里多少不舒服，要發泄發泄的?！?/br>
    遲也皺了一下眉頭，“一個個女孩子家家，嘴巴這么臟?！?/br>
    嚴茹嗤笑了一聲：“你少在這兒裝好人，他們幫你罵李新恒的時候一樣臟，我看你看得挺高興?！?/br>
    遲也不說話了。這不太一樣，罵李新恒的時候他看得高興，是他覺得李新恒該罵。但是他的粉絲罵孟輕雪的時候，往往出于競爭心理，有一種罵小三的既視感，把他也當做了一種所有物，讓他莫名其妙地感覺很不舒服。但這種感覺他跟嚴茹說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