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相 第32節
嚴茹一打開,抖出來幾張明顯是偷拍角度的照片,全是遲也。 “這……” “王律,你要的證據?!笔Y以容神色仍是淡淡的。但會議室里沒人敢說話了。遲也都看傻了眼,不敢問這些照片是哪里來的。 蔣以容站起來,“嚴總,我很好奇,這人到處跟著遲也飛,她哪兒來的錢吶?” 嚴茹把照片放回去,重新把牛皮紙袋封好,清了清嗓子才開了口,“家里給的吧……她還是個學生呢?!?/br> “那她家里挺有錢???” “是。聽說是在北京開連鎖飯店的?!?/br> 嚴茹也不是第一次報警,這個私生的信息她早就已經掌握了。只是對方今年才20歲,每次批評教育就算了。 蔣以容冷笑了一聲,“開飯店的呀?那她爸媽很忙吧,怪不得沒時間管教女兒?!?/br> 遲也張了一下嘴:“蔣總……” 蔣以容沒搭理他,“給衛生監管部門打個電話吧,看看廚房里干不干凈。讓她爸媽也休息幾天,好好管管女兒……哦對了,你說她還是學生?哪個學校的?” 嚴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報了個大學名字。 蔣以容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出去。 全會議室的人都聽著蔣以容打電話。 阿芝站在門口,沒忍住,又小聲說了一句:“她有點兒像我大姨?!?/br> 小可一時沒反應過來她大姨是誰,直到阿芝朝著遲也使了個眼色才想起來,阿芝的大姨,不就是遲也的mama? “真的假的?” 阿芝皺了皺眉頭,仔細端詳了兩眼,“就是……有一點點,也不是很像?!?/br> 比遲也他mama看起來年輕,打扮得也貴氣,光看五官也沒什么像的,但就是那副平心靜氣跟人說話的腔調,有幾分神似。乍一看能讓人聯想起來,可仔細看看,又根本不是。 蔣以容的電話打完了,突然叫了一聲:“小可啊?!?/br> “誒!”小可正琢磨蔣以容和遲也的mama哪里像,突然被點名,下意識站直了身體,跟軍訓報道一樣?!霸?!” “你跟遲也那些粉絲還聯絡著嗎?” “啊……聯絡著的?!?/br> 蔣以容皺起眉頭,“那你們名字也知道了,學校也知道了,連家里干什么的都知道,不會找個人放出去???遲也那么多粉絲,天天在網上罵這個罵那個的,這會兒倒護上了?” 小可尷尬地賠了個笑,也不知道說什么好,總覺得蔣以容這話有怨氣——遲也好多粉絲罵的最狠的就是她。 遲也總算找著機會開了個口:“蔣總,泄露個人信息犯法?!?/br> 蔣以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再也不端著那副溫柔的語調了,聲音一下子揚起來:“那她跑到你家里去就不犯法啦!” 小可和阿芝都讓她嚇了一跳。阿芝躲在小可背后,自己一個人連連搖頭。 這下一點兒也不像了,她大姨可沒這么嚇人。 蔣以容余怒未消,“劉律,準備起訴。先把人身保護令申下來,她再敢靠近遲也一步,就給我坐牢去!” 劉律師連連點頭,小可趕緊倒了杯水遞過去:“蔣總消消氣?!?/br> 蔣以容接都沒接。她難得失態,自己也覺得不合適,擰過了臉,看著窗外,不說話了。 遲也壓低了聲音,附到了嚴茹耳邊:“茹姐,我跟蔣總單獨說兩句話?!?/br> 嚴茹看了看蔣以容,覺得蔣以容有一股無名火,就是沖著遲也來的。除了他也沒人能說上話了,便道:“那你好好說說?!?/br> 說罷,收拾了桌上的文件和牛皮袋,示意兩個法律顧問也跟她一起退出了會議室。小可和阿芝倆人本人就在門口聽得提心吊膽的,趕緊趁著機會溜了,還順手給他們關上了門。 會議室里只剩下了蔣以容和遲也。一個坐著,一個站著,中間隔著一張會議桌,誰也沒開口。 蔣以容看了他一眼。自從上次跟喻聞若一起吃飯以后,這還是他們頭一回見面。以前也不是沒有過比這更長時間的不見面,遲也在劇組一拍好幾個月的戲,也是見不到的。但不知道為什么,這一次的分離似乎特別漫長。電話都沒有一個。 她到了今天這個位置,已經不可能再隨意去跟誰低頭,偏偏有這么個遲也,跟她的冤家一樣,又讓她cao心,又讓她生氣,現在見到面了,還跟沒事兒人一樣,好像那天把她甩在機場停車場的人不是他。蔣以容也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委屈,眼圈竟然紅了。 遲也看著她,欲言又止了好幾遭,還是長長地嘆了口氣,從桌上抽了幾張餐巾紙,繞過會議桌走到了蔣以容面前,伸手遞給了她。 蔣以容抽了一下鼻子,劈手奪過來,擦了擦眼睛,還是不肯說話。 “走正常程序告她就行了,最多就是時間長一點?!边t也聲音放得很低,慢條斯理地勸她,“把人逼上絕路干什么呢?她要是學都沒得上了,天天在我家門口蹲著我,那我日子還過不過了?” “她敢?!”蔣以容沉著聲音,“那我現在就給你買套新房子!” “哎喲,哪好意思讓您這么破費?!边t也笑起來,很輕松地靠在會議桌上,雙手抱胸,低頭看著蔣以容。見她又不說話了,便伸出手去,小孩兒似的,抓著她衣袖,晃了晃,又溫聲道,“好了,別生氣了??磩偛虐淹趼蓭焽樀??!?/br> 蔣以容拍開他的手,沒好氣道:“你又嫌我多事了?” “我哪兒敢吶!”遲也發出哭笑不得的聲音,整個人蹲了下來,像條大金毛似的,手背墊著下巴,磕到蔣以容膝蓋上,抬頭去看她,“我知道你是擔心我?!?/br> 蔣以容跟他四目相對,看了半天,伸出一根手指,狠狠在他額頭上一點。遲也蹲在那里,重心本來就不穩,讓她點得像個不倒翁,故意夸張地晃了一晃才歸位,有意要逗蔣以容笑。 蔣以容果然笑了一聲,怕他真仰倒過去,在他小臂上拽了一把。遲也趁機抓住了她的手,焐在掌心,很留戀似的,又輕聲道:“別生氣了,行嗎?” 蔣以容拿他一點招都沒有。 “我肯定是上輩子欠了你的?!?/br> 遲也笑了,沒放開蔣以容的手,把臉貼了上去,很誠懇地輕聲道,“謝謝?!?/br> 蔣以容不說話,眼底又紅了一點。 遲也知道,如果不是蔣以容這一通發火和施壓,私生的事情也許就會一直這么拖下去——不是說嚴茹不關心他,不為他想,只是到底是不一樣的。 所有人都猜他和蔣以容的關系。什么齷齪的猜想都有,他不是不知道。他也不是傻子,哪有人無緣無故就會對他這么好的?他有些時候也不高興,比如別人蔣以容看他看得太緊的時候,又或者是有誰當著他的面說了什么難聽話的時候。實在生氣了,就像上回那樣,他也會反抗一下。但僅此而已。 這個世界上,比蔣以容還對他好的人不多。無論她是出于什么目的,她都是那個在他一無所有的時候托住他的人。不僅僅是她給的資源給的錢,還有三年前每一個因為張念文而驚懼交加的長夜里,摟住他一遍一遍說“小也別怕”的那個懷抱。 他終究不會真的生蔣以容的氣,也不忍叫她太傷心。遲也并不是以一個男人愛著女人的方式在愛她,他對女人不會產生那樣的感情,這一點蔣以容也很清楚。有的時候他像一個孩子依戀著母親那樣依戀她,還有的時候則像是陪伴著一個多年的好朋友,他們彼此了解,彼此信任。遲也自己也說不清楚,但蔣以容在他心里確實無可取代。這感情沒有別人能懂,他也不需要別人懂。 遲也想起來喻聞若說他的話,“對你好的就是好人,對你不好的就是壞人?!?/br> 確實如此吧。其實他聽出來喻聞若在諷刺他,但他不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對。 他抬起手,把蔣以容淌在臉頰上的眼淚擦了擦,“怎么還哭上了呢?” 蔣以容看著他,“小也,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遲也挑了一下眉毛,很難說是心虛還是訝異:“什么……?” 蔣以容緩緩地把手從他掌心抽出來,神色冷了下來。她很少對遲也有這樣的神情,看得遲也有一絲不安。然后蔣以容掏出了自己的手機,調出幾張截圖,擺到了遲也面前。 截圖是幾個論壇里的帖子,有些帶了照片,是那天在烏鎮,他恐慌發作的時候被喻聞若整個擁在懷中的情形。標題各不相同,但都是差不多的意思。遲也密會同性友人,舉止親密,同車離去,徹夜未出酒店。 遲也感到自己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這些帖子小可都沒發現過。 蔣以容:“帖子一出來我就讓人刪了。有人要嚼舌根我攔不住,但照片已經都買斷了?!?/br> 遲也呆呆地看著她的手機屏幕,直到它因沒有下一步的cao作而自動黑了下去。 蔣以容看著他,好像喉嚨里生了刺,每說一個字,都扎得她疼。 “小也,那是喻聞若嗎?” 遲也把手機還給她,低著頭:“是?!?/br> “你看著我?!笔Y以容的聲音很輕,一字一句,問得很慢,“你是不是跟他在一起了?” 會議室里很安靜,安靜得遲也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他感覺喉嚨很癢,想咳嗽,又咳不出,只能大口吞咽了一下,抬起頭,看定了蔣以容。 “不是?!彼犚娮约悍裾J。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大概十點。 第32章 遲也站起來, 仍舊靠在會議桌上,從神情到姿態都無比放松。 “那天我不舒服,正好碰見他了?!?/br> 蔣以容眉心輕輕一擰:“不舒服?你……” 她又想到了什么, 聲音突然嚴厲起來:“你是不是又去喝酒了?” “沒有?!边t也哭笑不得, 這會兒他又覺得蔣以容真的很像他媽, “那天飯局, 都是前輩,我就喝了一杯意思了一下?!?/br> 蔣以容不怎么信任似的,責備地看著他?!熬鸵槐??” “真的就一杯?!边t也保證, “白的?!?/br> 蔣以容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也不知道怎么說了。遲也這個工作性質,要他滴酒不沾也實在不現實。 他三年前酗酒問題非常嚴重,嚴重到蔣以容曾經把他扔到戒斷中心呆了兩個月。一般戒酒成功的人都不敢再碰酒, 生怕功虧一簣。但遲也跟別人不太一樣, 他戒了以后就有了分寸, 應酬的時候該喝就喝, 私下不高興了也會小酌一杯,但永遠把握著那個清醒的度, 多一滴都不會有。 可是這事兒在蔣以容心里就是放不下。人總要有一個出口,遲也不是靠酒, 就是靠工作。他這兩年越來越忙,卻不見疲態,跟個沒事兒人一樣,蔣以容老擔心他哪一天突然就整個人垮了。 “一杯白的怎么就不舒服了?” “空腹喝的, 所以胃疼犯了?!边t也輕描淡寫揭了過去,不想說實情。 不是怕蔣以容知道他又見到了張念文,只是不想蔣以容知道他焦慮癥復發又緊張兮兮地拉他去看醫生。 蔣以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哼, 空腹喝白酒,把你給能的……你是不是又一忙起來就沒好好吃飯?” “哎呀!”遲也像個青春期的男孩,不厭其煩地捂住了耳朵,“我知道啦,會好好吃飯的!” 蔣以容還想繼續教訓他。要不是他把原來那個助理開了,哪至于都沒人照顧他好好吃飯呢?可話到了嘴邊,她又咽了回去。 遲也好不容易跟她示好,那些事就不要再提了。 “行了,我要回去了。浪費我這半天功夫?!?/br> 大家都緊張兮兮地在會議室外面守著,只聽見門突然打開,蔣以容半真半假地抱怨了這么一句,走出來的時候神色平靜,又是那個春風和煦的蔣總了。 “這些事情不要你cao心,文件備好了你簽個字就好?!笔Y以容轉頭交代了遲也一句,看遲也乖乖地點了點頭,這才笑了起來,轉頭又叫嚴茹,“嚴總……” 嚴茹陪著蔣以容,從辦公室出去了。 小可看著蔣以容的背影,撇著嘴搖了搖頭,轉回來,心服口服地朝遲也比了個大拇指。 “馴容高手就是你?!?/br> “滾蛋?!边t也沒好氣,拔高了嗓門,恨不得就地打滾撒潑,“累死我啦!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