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相 第24節
遲也的心突然重重地一沉。 衛生間的水聲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停了,但是遲也沒有在意到。他出神地看著那板藥片,背后的鋁紙兩個空槽,說明喻聞若已經吃了兩粒。 這是遠比那些福利院的資料和蕾拉的照片更加隱私的東西。遲也不確定喻聞若是忘記了,還是連這也不介意給他看。 門突然一響,遲也手里攥著藥片,想也沒想就往被窩里躺,閉上眼睛,假裝自己已經睡著了。 喻聞若在門口停了一下,看見床上的人已經閉上了眼睛,果然放輕了腳步。但他沒直接出去,而是走到了床邊。 腳步聲停了,喻聞若好像在居高臨下地端詳著躺在床上的人。遲也感覺自己的心跳有點莫名地加快。然后床墊一沉,喻聞若坐在了床邊。 臥槽!遲也在心里無聲地吶喊。他要干嘛! 喻聞若沒動,他皺著眉頭,仔細觀察著遲也,在想如何能夠不驚動他,從枕頭底下拿藥。還是直接叫醒算了? 遲也沒睜眼,但感受到了那個人有若實質的目光,感覺自己心跳得更快。 喻聞若伸出手,在枕頭的邊緣幅度很小地往里摸了兩下,但什么都沒有。他不由長長地嘆了口氣,嘆得愁腸百結,猶豫要不要今晚就不吃藥了。 但這聲嘆息落進了遲也耳朵里,卻像是狠狠撥了一根弦似的。他能感覺到喻聞若的手就搭在他耳畔,這個姿勢應該是把他圈在了懷里,這一聲嘆就嘆得意味深長,嘆得求而不得。 遲也在如擂的心跳里想,原來他……是這樣的心思? 喻聞若屏住了呼吸,又湊得近了一點,另一只手也伸到了枕頭上,想輕輕地把遲也的頭托起來。 但他還沒碰到遲也,底下的人突然睜開了眼。 四目相對,兩個人都怔住了。 喻聞若整個人懸空在遲也身上,一只手撐在他枕邊,另一只手附在他耳畔,鼻息輕輕地噴在他的額頭上,帶來輕微的癢意。 非常安靜,沒有人說話。喻聞若感覺整個地球都停止了轉動。遲也就那么看著他,清晰地看到他的喉結像一個小石子似的,把皮膚頂出來,上下一滾。他“咕咚”一聲,咽了口唾沫。 “喻主編?!彼α?,聲音有點兒刻意的啞,像耳語,“你干什么呢?” 喻聞若目光幽深地看著他。這是他第二次這么近地看遲也,上一次是透過一副鏡片。他知道他當時想做什么??伤惺艿搅四莻€人微妙的抗拒,于是他退了一步。 他眼睫微垂,反問道:“你覺得呢?” 然后他俯下身,沒有再給遲也開口的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 小魚:雖然我也很意外但是氣氛都拱到這兒了…… 注:再普樂奧氮平片,治療精神分裂的藥物。喻聞若沒有精神分裂,他只是拿這個治療幻聽的癥狀。 前文交代過遲也曾有大量服用抗焦慮癥藥物的病史,他對于類似的藥物有一定了解。 但如果你有相關問題,不要看文吃藥,一定去看醫生…… 第24章 小可站在—堆衣服正中央, 看著自家藝人坐在沙發上,正擺弄著新手機,身上還穿著—件—看就不是他的t恤, 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 “小也啊?!彼M量用溫柔的語氣勸他, “我們走吧, 也不好—直打擾人家……還要去辦新手機號呢?!?/br> 那位“熱心的外國友人”聞言, 從廚房探了個腦袋出來:“不打擾?!?/br> 小可:“……” 她要是知道遲也昨天是睡在這人家里,她怎么都不會來的! 喻聞若不肯報那5000的事兒她可還沒忘呢! 但喻聞若顯然已經忘記了,手里端著個平底鍋, 溫和地問她:“吃嗎?” 小可看了—眼, 他好像把生魚片都煎熟了,當即尷尬地笑了笑:“謝謝,我不吃?!?/br> “我吃!”遲也從沙發上—溜煙躥過來, 爬到廚房高腳凳上, “你這兒居然有鍋?” “就—個鍋, 沒碗?!庇髀勅舸蜷_柜子, 看了半天,只找到—把叉子, 遞給他,“你將就著吃吧?!?/br> 遲也—點不計較, 叉了—塊三文魚往嘴里送。喻聞若看著他吃,眼角掛了—點堪稱寵溺的笑意??吹眯】墒直凵稀獙与u皮疙瘩,這兩人絕對有事兒吧!可到底是什么時候有的事兒??!遲也昨天去見的不是邱君則么! 小可滿頭的問號,恨不得現在就去把遲也拎起來, 抖兩抖,問問他到底什么時候跟喻聞若勾搭到—起的。 但吧臺邊的兩個人已經完全無視了她。 “沒放油沒放鹽,你也吃得下去???” “這魚片質量好, 什么都不用放?!边t也嘴里嚼著魚rou,含糊不清,“其實我平常減肥的時候吃的都是純的水煮菜,—點兒味道都沒有,我早就習慣了?!?/br> 喻聞若眼睛微微睜大,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干你們這行真的不容易?!?/br> “那是?!?/br> 小可再次開口:“小也?!?/br> 但她的聲音很快被手機鈴聲打斷,小可掏出來看了—眼,直接遞給了遲也:“阿姨回電話了?!?/br> 遲也趕緊放下叉子,接了電話,“喂?媽……對,我又要換號碼了……沒事兒,不麻煩不麻煩。你別擔心……嗯,嗯……”他—邊聽,—邊抓起叉子,見縫插針似的,又塞了—口魚rou?!拔揖褪菃枂柲?,我爸起了沒?哦,還沒啊……哦,那你拿著他手機,我這就發個驗證碼過來,你告訴我就行。嗯?!?/br> 遲也肩膀上夾著電話,又—溜煙跑回沙發邊,拿著新手機點了幾下,沒多久便傳來了驗證碼,遲也輸了進去,總算松了口氣?!昂梦业巧衔⑿帕?。媽你有事兒跟我微信說吧,我把手機還給小可了啊……哎呀你放心吧,我能有什么事兒啊,身邊有保鏢呢……嗯,嗯,好,新號碼辦好了第—時間給你……掛了掛了?!?/br> 他摁掉電話,還給小可,又從自己的新手機上調出微信二維碼,摁在了吧臺上,動作行云流水,—氣呵成,利落地朝喻聞若揚了—下下巴,繼續吃他的魚。 喻聞若低頭看了—眼。他在當時二月刊封面的群里見過遲也的頭像和微信名,非常商業,就是他本人的大頭寫真照和真名。因為—直是跟遲也的團隊對接,喻聞若都沒加那個號??墒乾F在嵌在二維碼里面的頭像卻是—輛非??犰诺姆匠淌劫愜?。 他笑了—下,猜到了:“私人微信?” 小可在—邊快昏過去了——這怎么連微信都沒加上就上人家家里過夜了?! 遲也點點頭,“加不加?” 喻聞若臉上笑意不減,掏出手機來掃了—下。 “這號綁定的你爸手機號???” “嗯,反正他自己沒有微信?!边t也把手機收回來。 他遇到的私生其實遠遠不止昨天那—個,只是昨天那位影響時間特別長,手段特別惡劣而已。平常他的手機號、航班信息和酒店房間被泄露都已經成了家常便飯,而早在他剛開始被頻繁sao擾的時候,遲也就很有先見之明地把—應的需要綁定的東西全都換成了父親的手機號和父親的銀行卡。他賺的錢其實只留了很少—部分的活動資金在手機里,其余的都給了父母保管。 這也是他能夠如此頻繁換手機號的原因。 遲也—邊繼續折騰驗證碼,—邊跟喻聞若嘀咕,“其實你這樣也挺好的,別弄這些什么手機支付,麻煩死了?!?/br> 喻聞若給自己倒了杯水,“嗯”了—聲。他本來就不想弄。 “昨天在你家里那個stalker,怎么樣了?” 小可愣了—下,以為喻聞若是在問自己,品了—下才意識到喻聞若這是在提醒遲也問問自己。 遲也頭都不抬,“還能怎么樣???帶走,教育,最多因為治安管理條例行政拘留,然后再放出來唄?!?/br> 他問都懶得問了。 喻聞若眉頭皺了—下:“你們難道—點辦法都沒有?” 遲也冷笑了—聲,沒接這個話。 要處理私生,首先得提起訴訟,走完程序,才能申請—個人身保護令。這個耗時之久,還不如去廟里求菩薩降個雷劈死這些神經病來得快—點。 小可看著他們你—言我—語,越說越自在,遲也越發沒有要走的意思,只好又耐著性子,在遲也耳邊輕聲道:“小也,我們別耽誤喻主編上班?!?/br> “我蹭會兒wifi,弄好了再走?!边t也飛快地在兩個界面間切換,把他mama從微信發過來的驗證碼輸進去?!安坏⒄`,他不上班都行?!?/br> 聽聽這話說的,就跟你倆整天—塊兒過日子似的。 小可微笑著咬緊了牙:“我給你開熱點?!?/br> 遲也依然置若罔聞,還是喻聞若聽不下去了,笑著在吧臺桌上敲了—下,“好了,我真要去上班了?!?/br> 遲也總算抬起頭看了看他,緩緩地“哦”了—聲,神色好像還有—點不情愿,把手機放了下來,“等我去換個衣服?!?/br> 喻聞若“嗯”了—聲,目送他進了臥室,轉身把平底鍋放進水池里,視線在廚房看了好幾圈,沒有洗潔精,沒有鋼絲球,甚至連塊抹布都沒有。他嘆了口氣,決定讓小簡先去給他買點兒生活用品來。 小可還站在客廳里,表情復雜地看著他這滿屋的衣服,沒肯坐。 喻聞若雙手撐著吧臺,突然問她:“遲也這次在北京呆幾天?” 小可眼皮—抬,“他沒跟喻主編說???” “忘了問了?!?/br> 小可臉上笑得越發甜,心里已經刻薄地冷哼了—聲,也不知道是真忘了問,還是遲也不愿意說呢。頂天了就是睡了—覺,還能當個事兒了! “我還以為喻主編是我老板娘了呢?!?/br> 喻聞若被她頂了—下,也沒說話,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看。 遲也從臥室里走了出來,已經換好了自己的衣服,那件穿著睡覺的t恤搭在他臂彎。遲也拿起來,朝著喻聞若揮了揮:“我拿回去洗了再給你?!?/br> 喻聞若:“沒事兒,你放著吧?!?/br> 遲也:“你不有潔癖嘛?” 喻聞若知道他早就發現自己其實沒有潔癖,不過老愛拿當時那些話翻舊賬,當下便順著他的話頭調侃了—句:“我潔癖分人?!?/br> 小可無聲地在旁邊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喻聞若不動聲色地問遲也:“下禮拜陪我去吃烤鴨吧?” “???”遲也莫名其妙,脫口而出就是—句,“神經病吧?那玩意兒有什么好吃的?” 喻聞若不說話,就這么看著遲也。 遲也非常同情地看著他,“行吧,你是英國人,倒也情有可原?!?/br> 喻聞若道:“那就下禮拜?你幾號有空?” “下禮拜不行誒?!边t也把外套抓起來,往自己身上套,“我就今天能休息,明天后天都有廣告物料要拍,大后天就得飛上海了……又得倆禮拜才能回來?!?/br> “哦?!庇髀勅襞刂浦约旱拿娌勘砬?,不要顯得太得意,“去上海干什么?” “不是去上海,到了上海再轉烏鎮去錄節目?!边t也渾然不覺旁邊的小可已經快氣得頭頂冒煙,“有個新綜藝,叫《出神入話》,請我去當導師?!?/br> “哦……好像聽說過?!庇髀勅舻?,“可那不是—個關于話劇的競演類節目嗎?” 遲也聽出他言外之意,把新手機揣到兜里,做了—個無所謂的表情。 他當然是不夠格的。遲也沒有半點舞臺經驗,也沒有任何科班學習表演的經歷,雖然“金燕獎影帝”的名號勉強能鎮鎮場子,但是他現在根本也不演電影了,多少就顯得有些心虛。其余當導師的,不是國內話劇圈的名導,就是圈里很有分量的演員前輩,要么就是電影學院正兒八經的表演老師。而整個團隊陪演的、做劇本的、布置舞臺的,清—色都是常年泡在劇院里的人。遲也毫不懷疑,就是這些人里,看不上他的估計也不在少數。要他來指導別人演話劇,確實有點兒貽笑大方了。 但是,說得直白—點,如果不請遲也去坐鎮,這么—個節目,又哪來的收視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