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外室重生了 第28節
“想讓我死的人很多?!彼匦率捌饎偛艁G下的書卷,指尖在書脊上輕輕蹭著,漫不經心地應道, “璋國公,昭國公, 你師兄的姑姑竇皇后,甚至陛下。都有可能?!?/br> 賀云櫻沒有再進一步追問。 以她對蕭熠手段所知,到這里已然夠了。 若他真的懷疑文宗,給皇帝下毒的事情他也是做得出的。 “總之, 再過幾日就知道了?!笔掛谝琅f把玩著手里的書卷,眼簾沒有重新抬起,但聲音里卻帶了一點點輕輕的上揚,“我說完了?!?/br> “我無意于竇啟明?!?/br> 賀云櫻當然記得自己先前要蕭熠說出籌算的交換條件,她也不想因為與蕭熠之間的意氣之爭而置竇啟明于險地。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彼掷m道,“但你若傷及竇啟明,我只會更看不起你?!?/br> 蕭熠的手微微一頓,唇邊再次意味不明地輕輕一勾。 “另外,”賀云櫻不待他回應,便將話題轉開,“不管先前母親在華陽有沒有提到你,她肯與你回京,已是重續母子緣分。只是這一次的事情,母親的確是擔心你的。旁的,便不是我一個外人該說的了?!?/br> 言至此處,她覺得自己能說的話、想說的話,皆已說盡,便轉身向外走。 而出門前最后一眼掃到蕭熠,才留意到他手中所握的書是一卷錦瑟集。 一時間越發不知道心中是何滋味,但面上仍是平靜不顯,推門就走了。 只是,當她回到自家之后,卻不免在書桌前發呆了片時。 錦瑟集是一卷詩作合集,收錄了自前朝起數十位名家詩作之中,言辭華美綺麗,情思繾綣之作,是京中貴女常讀的詩集。 以前在蘅園的時候,賀云櫻有一陣子很喜歡這卷詩集,蕭熠便笑話她,說這集子枉稱名家輯錄,卻去掉了那些名家的金戈鐵馬之作,只留婉轉纏綿詩詞,脂粉氣太重。 然而幾番笑鬧之間,她并沒有丟開那詩集,反是蕭熠敗陣。 當然,他口頭上是永遠不會認輸的。 他繼續鄙視她寫字的架構無力,索性便拿錦瑟集做了練字的由頭,在身后摟著她,握著她的手,一筆一筆地抄寫那些婉轉纏綿的句子。 有的時候抄著抄著,詩句便寫到身上去了…… 回憶到這些,賀云櫻又掃了一眼她此刻案頭的四國史與郴州策,還有荀先生先前叫人送來的書。 現在她已然放下那些綺麗情思的詩集,不想再沉浸風花雪月,蕭熠倒拿起來了。 外間晚風拂過,秋意愈涼。 賀云櫻起身去關了自己臥房的窗子之前,又聞到了左鄰湯藥的淡淡清苦。 因著已經習慣這個味道,她甚至有幾分莫名地安定。 就像是她此生新的生活漸漸開始,有了自己熟知的所在與境地,將來的路,也可以一步步踏實地走。 “劍蘭,將我今日帶回的點心裝成兩包,明日與安叔一道,給左鄰右舍都送一送?!?/br> 賀云櫻先前剛搬進來的時候,已經送過一次的鮮果與點心,算是打個招呼。 其中右鄰主人姓聞,職任為工部業驛司的從五品知事,聞夫人還親自拿了一盒自家蒸的糖糕過來回禮。 至于左鄰只是出來了一個青衣童子收了,給了安叔與劍蘭一大把散錢算打賞,并沒有旁的回贈。 賀云櫻倒也不在意,甚至對左鄰還有些同情,叫劍蘭這次拿些更軟的點心過去,以免老人家牙口不好。 很快又是兩天時間過去,京城街市上的風言風語越來越多。昭國公過世的消息已經傳出,但府中只是停靈而已,喪事尚且沒有大辦。 而璋國公府、昭國公世子,并宮變當日進宮的幾家宗親公卿四處延醫問藥的動靜越來越大,連尋常百姓家也漸漸聽說了達官貴人中毒難解的事情。 霍寧玉當然也不例外,面對賀云櫻更是直言擔憂:“先前柴興義說的那樣清楚,我便沒有多想,現在看起來卻又不是那樣簡單。問伯曜的下屬定然是沒有用的,櫻櫻你能不能在書院中稍作打聽?” 賀云櫻并不想對義母欺騙隱瞞,但此刻也只好含糊應了。 剛好荀先生先前的輕微風寒已經痊愈,賀云櫻便帶著自己這幾日讀書心得、問題,以及幾篇自己覺得尚可的字稿前去拜見。 然而荀先生才是真的慧眼如炬,略翻一翻便看出她這幾日雖然學了,卻是心思不專:“你并不是浮躁的性子,這是什么緣故? 宮中事早已傳得滿城風雨,文淵書院中更有蔣竇二人,荀先生不會全無所知。 賀云櫻便將霍寧玉的憂心提了提,同時也試探問道:“——若是我兄長當真中毒,素娘子會不會看在我與義母的面上,出手相助?” 荀先生嘆了口氣:“素玨最不會插手之事,便是這些宮廷之間的權謀傾軋。你兄長若是尋常出游被野外蛇蟲所傷,或許還有一線機會。宮變之事,以你兄長的性子,怕是其中還有別的算計罷?” 面對荀先生如此眼力,賀云櫻只能笑笑,多少有些心虛:“太詳細的情形,我也不知。只是母親擔心,我就提前問問罷了?!?/br> 荀先生倒也不深究,還是繼續分說功課之事:“你年紀還小,事情又嚴重,一時分心是難免的。但既然是我的學生,還是要更加沉心才是。今次暫且饒過,下回讀書與習字再沒有進益,為師的戒尺是不容情的?!?/br> 賀云櫻早在拜師之前就已得知,荀先生授課的日程比旁的夫子都要松散,十日一會。 但對功課要求卻遠比旁人更嚴,而懲戒的法子也極其簡單。 一頓戒尺打下去,疼個十日便好了,而且總能精準控制到不多不少整十日,到下一次授課前。 “是?!辟R云櫻恭謹應了,將一切其他心緒全壓了下去,隨后一個時辰,越發在功課上全神貫注。 午時一刻,荀先生授課結束,賀云櫻告辭退出書齋,迎面便遇到了捧著兩卷宣紙過來的蔣際鴻。 賀云櫻知道他消息素來靈通,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相詢。 蔣際鴻面色一改平日的輕松,先嘆了口氣:“師妹先等我片時,我給俞夫子送了宣紙過去,再與你細說?!?/br> 賀云櫻頷首,先到旁邊的竹亭中小坐了片刻相侯,不到一盞茶工夫,便見蔣際鴻折返,面上神情很是復雜:“師妹近來可見過仕晨兄?” 賀云櫻不知蔣際鴻所說的近來是多近,但還是點點頭:“聶師兄給我送書的那日,竇師兄也去了?!?/br> “這次宮中出事,中毒最多的就是竇家人與竇家親眷?!笔Y際鴻飛快地掃了一眼竹亭四周,聲音又壓低了幾分,“昨天皇后娘娘的昭陽殿封了。璋國公府怕是要出大事?!?/br> 若是沒有前幾日見過蕭熠,賀云櫻或許還會迷惑一二分——中毒最多為何反而有罪? 但蔣際鴻所說之事與蕭熠的籌算聯結在一起,賀云櫻心下卻又是發寒又是清晰。 前世宮變,是只有文武雙全,原本最得文宗喜愛的三皇子身故。余下的諸皇子皆資質尋常,并沒有誰特別出色。 那么身為嫡子的二皇子,便是理所當然的東宮人選。 雖說蕭熠成了攝政王之后想讓他死的人更多了,可有誰能比未來的皇帝更恨他呢? 蔣際鴻又將自己聽說的其他宗親之事大略說了說,最后寬慰道:“令兄不與王妃并師妹細說,應當是怕你們擔心。但令兄行事素來縝密穩妥,不會有事的。且此番救駕有功,待得事情了結,想來靖川王府要再次高升了?!?/br> 救駕有功? 賀云櫻想起了蕭熠身上那兩處外傷,但她沒有再多問了。 一來是蔣際鴻也未必知道那樣詳細,再者蕭熠在這次宮變之中到底還有幾重內外謀算,她也不太關心。 含笑謝過蔣際鴻,她就起身離開書院,重新回去王府陪伴義母。 一路上反復推算思量,賀云櫻最掛心的還是那解藥之事。 若前世當真是竇皇后與二皇子下手,如何知道是母或子呢 如今二皇子已死,身為母親的竇皇后會不會萬念俱灰,只想同歸于盡? 如果是那樣,就更不會拿出解藥了。 不過再一轉念,她又想起蔣際鴻的那句話——竇氏一族之人中毒最多。 大概這就是蕭熠用以逼迫竇皇后的手段。 兒子雖然死了,兄弟、子侄、族人尚在,竇皇后當真能全然不顧么。 但如此種種的消息與思量,賀云櫻猶豫再三,還是沒有向霍寧玉全盤托出。 當初霍寧玉在南陽居時,素娘子就說過需要靜心休養,避免大驚大慟。 因此賀云櫻最終也只能賭一把,賭蕭熠能夠成功拿到解藥,平安回府。 于是再見義母,賀云櫻便將蔣際鴻的話打了個對折,極其簡略含糊地說了說,甚至還說蔣際鴻也知道蕭熠辦差之事,以穩住霍寧玉。 霍寧玉對賀云櫻當然是信任的,聽了之后心中稍安。只是前幾日有些過于憂心,就又有些頭暈。 此時季青原也不在,賀云櫻便主動提出在王府多住幾日,聊以陪伴。 一轉眼,又是五天過去。 賀云櫻每日陪著霍寧玉只作無事,心里卻也不免越發擔憂,甚至偶爾做夢,也有前塵舊事,與今生蕭熠的毒傷病容交疊。 不過第六日一早,終于有好消息傳來。 劍蘭是當做新鮮事稟報的:“王爺回府了,在老王妃院子里呢!” 賀云櫻心頭猛然一松,趕緊過去。 誰知剛進慈暉堂院子,便聽“啪!”地一聲,竟是個響亮的耳光。 第33章 解藥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br> 賀云櫻一驚, 本能循聲望去。 只見霍寧玉站在房門口,面色蒼白, 但面上又憤怒又失望。 蕭熠一身刺金團蟒公服,頭戴紫金冠,看著是從宮里剛回來的打扮,但剛剛挨了一記耳光,向右轉了臉。 從賀云櫻所站的位置,一時并看不清他的神色。 只是從背影能看出,他這些日子里愈加清瘦了不少。 “你當初在華陽是如何說的?你現在與你父親當年有什么差別!”霍寧玉厲聲質問道。 一眼掃到賀云櫻進了院子,眼光中亦有失望:“櫻櫻,你先前與我說的是不是實話?” “母親?!笔掛诹r撩袍跪在母親跟前,“與meimei并不相干。是我叫人與蔣際鴻套了說辭, meimei也是被瞞著的?!?/br> 賀云櫻完全不知霍寧玉與蕭熠先前說了什么,但她的確面對義母問心有愧,一時不由語塞:“我……” “云櫻,你先回去, ”蕭熠沉聲截口, 直接打斷她, “我與母親有話說?!?/br> “我與你沒有話說?!被魧幱耧@然怒氣未消,“出去!” 言罷自己先拂袖轉身,往內里進去, 竹枝等丫鬟連忙戰戰兢兢地向前相扶。 蕭熠跪在廊下,一時并沒有起身。 賀云櫻猶豫了一下, 還是走到了房門前。 她轉頭看了一眼跪著的蕭熠,從正面能看出消瘦的程度更加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