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外室重生了 第13節
賀云櫻卻不想去看蕭熠,便微微側目向望向另一邊,剛好與竇啟明的目光迎上。 竇啟明先前坐在這望月軒里,看著是很不自在的。但與賀云櫻四目相接,便不由自主地多了幾分笑意。 不是在臉上,而是眼睛里,明亮溫潤,熱切隱隱,似有幾分取笑,亦有幾分歡喜。 賀云櫻抿了抿唇,目光再次微微錯開,略有心虛,但也略有好笑。 這時魏鄴已經斟酌著新的場面話:“是我思慮不周。我知阿喆這混賬誤傷了兩位meimei,但只想著回頭請二位到府寒舍,今日便未曾相邀?!?/br> 回手一巴掌拍在魏喆的后腦:“快去向兩位meimei賠罪?!?/br> 這一下拍的不輕,魏喆一個趔趄險些栽到席上。但也不敢多說,只端了自己的酒盞,繞到賀云櫻和孟欣然跟前打了一躬。 還沒說話,只聽蕭熠咳了一聲:“聽說,府上預備為令弟請封云騎尉?按著長公主殿下與陛下的親近,倒也當得。舍妹白身而已,如何受禮呢?!?/br> 他今日穿了一件青玉色寬袖道袍,手中握著一枚合攏湘竹折扇,神情懶散,但冷意始終不消,緩緩說出的這幾句話直如戛玉敲冰。 魏鄴心思飛轉,立刻起身:“蕭兄提醒的是。舍弟頑劣,還需管教。請封之事過幾年再說。伯母即將回到王府,令妹便是靖川王府小郡主,哪有什么禮當不得?!?/br> 說到這里,直接一腳踢在魏喆膝彎:“小混賬,快跪下賠罪?!?/br> 魏喆猝不及防,跪倒瞬間手中的酒盞險些飛出去,本能地回手抄住了,酒水灑了滿身滿手。 雖是又狼狽又委屈,但魏喆卻到底不是傻子,自然聽得出蕭熠話里的威脅,和他大哥的威壓,咬牙拱手道:“都是我混賬糊涂,豬油蒙了心,兩位原宥則個?!?/br> 反正跪都跪了,魏喆也破罐破摔,膝行轉身,又向竇啟明拱手:“也請竇才子原諒?!?/br> 竇啟明到底謙和,欠身不受:“倒也不必如此大禮?!?/br> 賀云櫻和孟欣然互相看看,同樣無語。 其實那日賀云櫻被濺上一點顏料確實是小事里的小事,真說冒犯也就那兩句“小娘子”、“小嫂子”,但到了這個程度,也算可以了。 “好了?!卑惨莺铋_口打圓場,“伯曜,鄴老弟的誠意是有的。他家老二年紀還小,你大人大量,揭過這一回?!?/br> 又望向竇啟明:“小竇,我知你素來是不計較的,但這次鄴老弟也是認真賠情,你也喝一盞罷?!?/br> 蕭熠這才伸手取了自己面前的酒盞,沾了沾唇。 竇啟明倒是實在人,端起來喝了一滿盞。 這時湖心的絲竹聲越發婉轉悠揚,幾位衣著十分妖嬈清涼的舞姬出來翩翩起舞,而魏鄴提前安排好陪酒的姑娘也都在水榭門口等候多時了。 “天色有些晚了,”魏鄴略一斟酌,又笑道,“要不我先安排車馬,送meimei們回去?今日難得與蕭兄還有啟明賢弟同席,多飲幾盞才是?!?/br> “多謝盛情?!备]啟明起身拱手,“小弟不勝酒力,這一盞飲罷已經有些發熱,先告辭了。兩位姑娘若是現在回府,小弟可以相送?!?/br> 孟欣然此時頗有些遺憾地看了一眼湖心歌舞。 但再看看竇啟明果然已經泛起紅意的白皙面孔,又偷偷覺得好笑,輕輕去拉賀云櫻的袖子,挑眉使了個眼色。 “世子厚意,本王心領?!?/br> 蕭熠直接截口,雖然賀云櫻還沒說話,但他覺得如果此時不出聲,這丫頭或許真的會答應竇啟明相送。 心頭一陣煩躁上涌,他也站起身來:“天色確實晚了,我們回去了?!?/br> 魏鄴無法,只好再客套幾句,便親自將眾人全都送出去。 到了外頭,安逸侯看了一眼孟欣然和賀云櫻過來所乘的馬車,臉色又黑了幾分:“你給我過來?!?/br> 孟欣然簡直要哭了,但也只能乖乖跟著大哥上了車。 這就讓賀云櫻有些無奈,因為不便過去打擾安逸侯兄妹說話,只好硬著頭皮跟著蕭熠上了他的馬車。 夜涼如水,月光似銀。 馬車平穩地行駛在回程路上,蕭熠先是垂目不語了一刻。 車廂里縈繞著淡淡的青林玉,仍是那清淡而冷峻的草木香里混著極輕的白薔薇。 這樣熟悉,又這樣陌生。 賀云櫻拿不準自己倘若并非重生之人,此刻到底應當如何面對這位面如寒冰冷玉,心似無底深淵的便宜兄長。 她索性倚在板壁上閉目裝睡,一盞茶之后,還真的安靜中漸漸睡去。 待她的呼吸逐漸深沉綿長,蕭熠終于抬了眼皮。 外間的月光透過輕紗灑進車廂,與車內的琉璃燈光輝交映,光影下的賀云櫻一身男裝,還加重了眉毛,但那傾國之色卻絲毫不曾減損。 恰恰相反,帶了些雌雄莫辯的氣息,越發嫵媚撩人。 她的唇微微嘟著,粉嫩可愛。 她的長睫如羽,光影之間投下淺淺翳影。 面龐姣美,下頜精致,修長優雅的脖頸沒入雪白的交領。 蕭熠靜靜望著她,良久之后才伸手去輕輕地撫上她的臉頰。 …… 賀云櫻醒來的時候,馬車已經到了東苑二門處。 她自己也沒料到真的昏睡過去,還那樣沉。 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兄長,我,我剛才睡著了?!?/br> 蕭熠沒有說話,面上仍是那副淡淡的樣子。待馬車停穩,直接打了簾子便跳下車。 他的車駕是比尋常馬車略高二寸的,雖有腳踏,臺級卻高。 賀云櫻剛睡醒過來,腦子不大清醒,下車時便一腳沒踩穩,登時身子一晃,向側歪倒。 “笨蛋!” 蕭熠罵了一句。 但他已經飛快折身搶上,一把接住了賀云櫻,幾乎算是將她直接抱下馬車。 這一下賀云櫻徹底清醒了,站穩之后趕緊去推蕭熠的手,連退兩步:“那什么,我剛才踩空了。多謝兄長?!?/br> 溫香軟玉在懷不過一瞬,下一刻她已是如避蛇蝎。 蕭熠緩緩舒了一口氣,竟不知該與誰計較。 “小心些?!彼麃G下一句話便轉了身,一時間連原本想說秦月樓之事也壓了下去,直接往里走了。 回到自己房中,少有的紛雜思緒再上心頭。 剛才抱她的若是竇啟明,她也會這樣抗拒么? 這個念頭滑過的瞬間,蕭熠立刻搖了搖頭。 他不愿意順著再想下去,索性重又推門向外,吩咐林梧:“去將今日收到的信件卷宗拿來,另外安排他們整裝預備,明日下午啟程返京?!?/br> 次日一早,蕭熠剛與安逸侯說了即將告辭之事,京中傳旨的使節便到了。 正式復霍寧玉老靖川王妃名位,且因祈福清修,感其淑德,加歲祿五百石。 賀云櫻身為義女,扶救霍寧玉有功,又奉養照料,貞孝忠義,封柔善縣主。 消息甫一傳出,淮陽當地官員與名門立刻用最快速度送了賀禮上門。安逸侯當然也提出再住一日,好歹設宴慶祝一番。 蕭熠卻搖了頭:“天恩浩蕩,我們需即刻回京謝恩?!?/br> 這倒是實情,安逸侯只好自己也添了一份厚禮,又叫人幫著青鱗衛一起整頓車馬準備上路。 蕭熠再三謝過安逸侯,便到東苑去看母親與賀云櫻行程預備得如何。 順著回廊過去,是先到賀云櫻的房舍,隔著窗子便聽內里孟欣然清脆的笑聲:“哎,這是竇啟明給你的罷?” 再強自壓抑一瞬,蕭熠提起的腳步終究還是落下了。 里頭賀云櫻沒有說話?;蛟S是點頭或者搖頭。 孟欣然又笑道:“我早就看出來了,嘖嘖嘖,多用心??!” 賀云櫻居然還沒有出聲。 蕭熠一時默然,呼吸也似乎暫時凝住了。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聽什么,等什么。 “櫻櫻,你臉紅了是不是?”孟欣然繼續揶揄笑道,“不用擔心,竇啟明很快要去京城了。不知道能不能進文淵書院?” “他——應該能?!?/br> 她終于說話了,輕輕的一句而已,就四個字,柔如春水。 沒什么出格的話,可那輕如落羽的稱呼。 他。 壓抑數日的那一點心頭火無聲無息地驟然爆裂開來,蕭熠抬眼望向東苑前方的亭臺樓閣,燦爛花樹,盛夏美景。 天地皆失色。 第17章 王府 如今她卻不稀罕了?!?/br> 兩個時辰后,蕭熠一行終于從安逸侯府告辭,登上了返京回程。 乘畫舫沿江而行,比陸路要慢一倍,但平穩舒適許多,沿途風景也更加寧靜優美。 可隨后的幾日里,畫舫上的氣氛卻有些微妙。 霍寧玉與賀云櫻所在的東廂倒是挺好,每日里母女兩個說說笑笑,詩詞歌賦,山川江河,天南地北無所不談。 但畫舫的另一側,卻幾乎是相反的。 從離開淮陽,甚至說離開孟家東苑的那一刻開始,從季青原到林梧,再到所有隨行的青鱗衛,都由內而外地戰戰兢兢。 雖然沒有人知道是為什么,蕭熠甚至也沒有真的說什么,但那種有如修羅場一樣寂靜窒息的威壓,卻始終籠罩在他身周。 只有每日向母親霍寧玉問安時,蕭熠才有片時的溫和松快。 除此之外的時刻,連季青原都收斂心神,不敢說笑。 對于蕭熠的這等心緒變化,其實身為母親的霍寧玉也不是全無所知,但因著回京在即,只以為是政務公事,便只叮囑了幾句不要勞神太過,注意休息也就罷了。 賀云櫻的感知是比霍寧玉更細膩的。她知道他心情差極了,且未必是公事。 主要是德化六年的夏天,正是他即將由沉寂轉為振翅展翼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