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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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身離開的三秒之后,泥潭突然發出讓人心顫的震動,其動亂程度不亞于深水炸彈引爆,黑暗的森林頓時陷入混亂,平靜飄翔的昆蟲惶恐逃竄,遠離能腐蝕它們身軀的泥潭。 谷主的眼光中忽閃訝異,他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由分說按住陳簡的肩膀,與外表不吻合的蠻橫力量從五根手指壓入陳簡的肩膀,好像一柄無形的重錘將釘子打進大地。 陳簡不滿之余感到慶幸,單憑這簡單的一次阻攔,他就明白,現在的自己絕不可能是谷主的對手,他必須重新習慣這個世界的一切——重力、氧氣、風和黑暗。 “發生什么事了?”他有些幸災樂禍地問谷主。 谷主則把目光移向了搬尸人。 “你做了什么?” 控制住陳簡后,谷主才轉身把怒氣砸向蜷曲身體的男人,慘白高貴的面容好似出現了裂痕,隱藏在之后的狂野和暴躁控制了他的表情,他的目光在搬尸人和泥潭間游離。 搬尸人處理尸體從未出過差池,他對他絕對信任,可這一瞬間,谷主好似受到了辜負。 “我不知道……”搬尸人誠懇道。 “不知道?你怎么可能——” “嘭——” 更多氣泡從泥潭深處涌出來,就像吃壞肚子嘔吐不止的人,陳簡從泥潭的哀嚎中聽出了類似的意味。泥潭正在感受生物才能體驗的痛苦,仿佛它本身就是活物。 如果搬尸人什么都沒做,那問題就出在白夭身上了……嚴格意義上來說,那個被投入泥潭的白夭并非人類,她不過是情鵲偽裝出的假象,泥潭大概是用來處理逃亡后死去犯人的尸體,這回卻吞噬了煉獄的原產物,應該正是如此,才會出現這么明顯強烈的反應。 泥潭的反彈愈演愈烈,一聲驚人的嘔吐聲從里面穿出,如果這聲嘔吐由人類發出,連五臟六腑都會喉嚨涌出。 陳簡和谷主都緊皺眉頭。 “接下來會怎么樣?”谷主相當煩躁,既想上前一探真情,又囿于泥潭的危險性而止步不前。他不耐煩地在泥潭不遠處踱步,飛濺的黑水就落在腳跟前頭,再多靠近一步,他就會被波及。 見此景,陳簡忽然想用力把他推入泥潭。 就在產生這個想法的瞬間,谷主竟猛地回頭,黑暗中,灰暗如瞎的雙眼閃著狡黠的光,谷主惡狠狠地瞪了陳簡一眼,臉上又馬上露出不明所以的笑容,好像剛才的舉動冒犯了來客,必須得好好賠罪一番。陳簡心有余悸,不明白谷主何以有這樣敏銳的洞察力,他不過是產生了一個想法,眼神依舊、氣息依舊,這個詭異的家伙居然這么快就感受到了身后的惡意,是因他謹慎,還是膽小如鼠? “谷主,這里不能再待了?!卑崾死侠蠈崒嵉鼐嫠?,也是為自己的生命著想。 “為何偏偏在這種時候……” 谷主應該是感應到搬尸人說的實話,只得又把矛頭指向陳簡,他氣勢洶洶地凝視陳簡許久,隨后突然爆發般說道:“她是誰!那個女子是誰?!” “……一個錦衣衛?!?/br> “不可能!不過是消化一個錦衣衛,怎么可能發生這種事?名字,我要她的名字。別跟我?;ㄕ?,西朝的所有情況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不要胡編亂造?!?/br> 陳簡心里冷冷一笑,知道這是谷主在虛張聲勢,他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蝴蝶只能監視淮河以南的區域,也就是說,寒冷的地方根本無法觸及,而白夭是錦衣衛,活動范圍肯定在京城附近,谷主不可能知道她。 陳簡想到個更簡單的回答方法。煉獄里,不知道對方名字才是常態,與其說一個假名字,不如直接告訴谷主,他壓根不知道白夭的真名。陳簡剛想這么說,背后流下一道冷汗—— 谷主在試探他!即便在如此緊張突然的狀況下,這個陰險狡詐的男子仍然給他拋出了一道難題。谷主確實沒法知道北方的事,但陳簡在離開煉獄后,就已經叫過了白夭的名字!蝴蝶肯定早就把她的名字告訴了谷主,這只是谷主布下的簡單陷阱。 陳簡不動生死地注視谷主。 他的眼中充滿了憤怒和困惑,好像精神陷入失常的狀態,但陳簡看出來了,這一切都是谷主的表演,一場精彩絕倫的演技。 “她叫白夭?!彪姽饣鹗g的切磋后,陳簡說出了白夭的名字,并且,說出了更為隱秘的真相,“但她不是人,是鳥?!彼恼Z氣單純簡單,偽裝了內心的龐雜考量。 轉瞬的笑容從谷主眼簾閃過。 “鳥?她是鳥?” “化身成人形的白瞳鳥?!?/br> “嚯,我當然知道白瞳鳥,我聽說過,有一只能化成人形,”他低聲jian笑,應當是知曉情鵲的習性,“原來如此?!彼p手負背,“這些年真是怪事多多,鳥竟然也能逃出煉獄了。這是腐爛水第一次吞噬非人的生物,應該沒多大問題,是我們小題大做了?!?/br> 陳簡心想,分明是你在小題大做。 “該走了?!惫戎髟俅涡臐M意足地擦擦手。 這樣子讓陳簡聯想到蒼蠅搓手的樣子。仔細觀察,這個人的神情、動作都有幾分昆蟲的影子,準確來說,他應該是和蝴蝶類的鬼蟲產生了某種關系,所以變成這般模樣。 谷主將咕咚作響的泥潭拋擲身后,一前一后態度轉變如此之大,讓陳簡更加確定,這是谷主的一次借題發揮,至于自己表現得是否足夠完美,只能以后才見分曉了。 他們沿原路返回,走上陡峭的高山,隨后便是深不可測的狹窄裂谷,裂谷上夾著一座蛛網編織的長橋,橋身發著柔和的灰白色暗光,陳簡用手摸了摸,這些蛛絲像鋼筋一樣結實,踩上去的同時會產生細微彎曲,整座橋跟蹦蹦床一樣,在裂谷上方跳動。 谷主和搬尸人對過橋習以為常,兩人都如履平地,唯有陳簡小心翼翼地,每次都踩在蛛絲交錯的結實節點上,唯恐踩如空洞——雖然不止于掉落懸崖,但他并不想讓谷主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 過了蛛網橋,更多的光亮傾瀉到了前方,一座古樸的村莊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