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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垂著,散亂發絲自耳邊落下, 寧瑯能看見他半張臉, 能看見他臉上時而青筋暴起面目猙獰似兇魔, 也能看見他沒了防備,脆弱地,無意識地呢喃著“阿寧阿寧”。 有一回寧瑯應了聲“我在我在”,卻見東朔瞬間清醒, 沒了所有病弱之色,還是那個毀天滅地不喘半口氣的大魔頭。 仿佛被折磨得死去活來的人不是他一樣。 …… 邁入大能之境,進食已非必要, 靠靈力就能活。 哪怕業獄靈氣稀薄,但如今寧瑯今非昔比,靠著壓榨自己的那股勁,撐個一段時日不在話下。 寧瑯氣定神閑地在業獄里呆著。 東朔也不趕她了,漸漸習慣起被氣炸和被搓磨輪流交替的日子。 卻有“人”坐不住了。 不知是哪一天、第幾天,許久未見的“小修士”冷不丁就出現在了寧瑯的身邊,像是幽靈一樣,對著她的耳朵幽幽地就來了一句。 “你要在這里呆多久?” 寧瑯沒被嚇到,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它,以問答問:“這不是要看你想我呆上多久嗎?” 小修士果然哽住。 見它啞了,感覺堂堂天道淪落至此也是挺可憐的,寧瑯微嘆一聲,找了個話題。 “現世可還好?” “……你何不自己回去看看?” 聽小修士這么說,寧瑯便知,回去在即。 但在回去之前,它似乎還有些東西想讓她看,便不是一個閉眼睜眼間就從業獄回到現世了。 它加速了第四界時間的流速。 沒有給她機會和東朔告別,僅僅是話音落下的瞬間,整個世界便在寧瑯眼前流動起來,像是在看趕著拍子上演的戲一樣,變得很快很快。 她陡然消失,明明是討厭死了她的東朔沒有拍掌稱快,而是又瘋了一陣,像是失去了心智沒有了理智的怪物,僅是遙遙看他一眼,已讓人心懷恐懼,渾身發涼。 東朔一瘋,天上就得下來神仙鎮壓他。 如此來來往往,不知過了多少時日,反正是下凡的神仙都換過了好幾番后,天翻地覆的一日到了。 再也沒有神仙能鎮得住他了。 連業獄也不行。 東朔從業獄的一百零九層一路殺回了荒界。 當他爬回荒界時,引起的聲勢幾乎傳遍荒界的每一個角落,萬魔臣服,紛紛為迎來新的魔尊而歡呼雀躍,直道掌控三界指日可待。 可沒過太久,荒界的魔意識到,這新誕生的大魔頭,是大魔頭無誤,卻不是他們的魔尊。 是了。 東朔的實力遠超魔尊,卻永遠成不了魔尊。 因為他會殺魔。 天下的魔沒有道理會認這樣的存在為他們的首領,除非他們嫌命太長了。 他不止殺魔,他還殺凡人,殺修士,殺妖。 甚至屠了神。 把荒界攪得翻云覆雨后,東朔回了人間,卷起一片腥風血雨后,他銷聲匿跡了一段時日。 短暫的消停后,某一日,狼藉的人間突然迎來了萬道天雷。 道道天雷挾了毀天滅地之勢,劈了足足三天三夜,響徹人間十八洲。 當第一萬道雷聲消隱,世人本以為那絕世大魔頭該被老天爺制裁了,不料,他竟是抗了過去,還順利飛升入了神界,把神界搞得烏煙瘴氣,仙啊神啊全部叫苦不迭,只能放棄養老生活,一致對外。 天上的神仙們難得團結了一回,卻沒有個好結果。 最終,以天道回溯時光宣布了他們的敗果。 天道看似妥協了,實則沒有。 ——重生后的世界,沒有寧瑯。 元神已散之人,哪怕逆轉時空,也沒辦法把人給逆轉回來。 這讓東朔陷入更深的絕望。 他找到了天道,質問它,得到了答案,卻不肯服輸,又開始逼它。 以毀滅三界逼它。 一遍又一遍。 一次又一次。 直到天道顛覆了它的原則,改變了天地的法則,讓本該永遠回不來、已徹徹底底消失在世間的人,回來為止。 寧瑯擁有的只是前世今生。 可東朔,他卻兜兜轉轉走了無數歲月。 當這么多年的歲月在寧瑯眼前如流水一樣嘩嘩而過時,她心里是說不出來的震撼,仿佛連靈魂都被撼動了,久久說不出話來。 “你還是殺不了他?” 出神良久,雙目直直注視著坐在神界最高峰上的那一抹孤影,寧瑯閉了閉酸澀雙眼,答案依然是最初的那三個字。 “殺不了?!?/br> 再睜眼時,她回到了現世。 * 回了現世后的好一會兒,寧瑯仍沒有緩過勁來。 除了是跨界的碾壓感惡心感,精神上的震撼更是讓她久久不能回神。 見識過本已灰飛煙滅、連一點渣都不剩下的自己是如何回來的之后,寧瑯總算為一些困惑找到了答案。 ——重生后的東朔為何總在不經意間用想把她拘起來鎖起來的目光看她。 換了是她,見著花了老大功夫才挽回的人各種作死,每天都在積極拓寬自己的死路,她也得鎖。 別說鎖了,就得先抽一頓耳光子讓他知道知道厲害,再關起來,讓他做一個珍愛生命的老實人。 就,感覺東朔真的是愛慘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