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竭力自控之時,只聽寧瑯道:“阿朔,你是堅不可摧的。情傷、心魔什么的,都是不該存在的東西。你傷了這么久,也該要好起來了?!?/br> “為了我,請戰勝它們吧?!?/br> 老實說,寧瑯很早以前就覺得,對一只魔進行話療是毫無意義的。 從兀臬山禁地瘋子小師叔那一次的經驗,寧瑯對這一點有了更深的認識。 可如今想想,之所以半點用都沒有,不過是她對于那些已經泯滅了人性,幾乎什么都不在乎了的魔,或半魔而言,什么都不是,她說什么,她做什么,他們壓根都不在乎,無關痛癢。 就像是一顆石子掉進水里,泛起三兩圈漣漪,就什么都沒有了。 但東朔不是。 他很在乎她,她甚至是他心魔之因。 所以寧瑯愿意信一次。 因為是東朔。 因為他一定會努力不讓她失望。 他沒有讓她失望。 寧瑯說的話,他一定聽進了耳里,聽到了心里。 哪怕寧瑯現下只是一介凡人,也能隱約察覺到在他血脈里興風作浪的魔息一點一點地平穩下來,重歸安定,不能再一瞬把他變成瘋魔一樣恐怖的存在了。 寧瑯看不見他的心。 卻依稀覺得,那里的傷口正漸漸變好,愈合,因為她的存在,變得充實圓滿,心魔不再能棲。 她眼中的東朔找回了往日的模樣,雖身上掛滿血污,卻不顯狼狽,一派清風霽月,朗朗君子的樣貌,與片刻之前大相徑庭。 像是因正望著光,所以他的目光也隨之透出溫柔暖意。 他說:“阿寧說是什么,就是什么?!?/br> 又笑道:“是該好起來了?!?/br> 寧瑯也隨他笑了。 假如是浪漫的愛情故事,事情到這里便也結束了。 縱不知前路如何,故事里的女主角終究憑一己之力挽回了心上人,是一個還算美好的小結局。 可所謂人生,總是充滿了……一些變數。 東朔的心魔消失了。 可寧瑯心上的破綻還在。 她知道東朔是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也依然走向他,甚至棄了所修的大道,這心結,不是一時半會能解開的。 只要心結一日不解,她心上的破綻,便存在一日。 于是,當苦情魔意識到自己再無藏身之地之時,搶在被東朔碾壓成渣渣前,他逃到了距離東朔最近的寧瑯的心上。 寧瑯此刻不過是凡人,難以抵抗苦情魔,便只能由他控制了身體,像是曾經的凡人宿主卓真一樣。 苦情魔深知今日大勢已去,再掙扎下去只會落得一個全滅的結局,他半點反抗的心里也沒有,打開荒界的門就想逃。 也幸虧他沒有遲疑,再晚上半步,他就要尸骨無存了。 而和苦情魔一同被吞入黑暗之前,寧瑯只來得及留下三句短話。 “等我回來?!?/br> “救他們?!?/br> “不要傷人?!?/br> 第40章 四六 那大魔頭為非作歹,無惡不作?!?/br> “呼……呼……” 寧瑯大口喘息著。 她癱坐在地面, 右手掌心按地,撐住疲軟的身體, 豆大的汗珠止不住地從額角掉下,看上去很狼狽。 寧瑯很少會這么狼狽。 哪怕是揮劍斷臂的時候,她也是一貫的冷靜平淡,可在跨界的瞬間,仿佛要將她整個人揉爛碾碎的碾壓感襲來,她硬是用意志力去抗,才在跨界之后保持住了清醒,沒有落入不省人事的狀態。 至于一開始僥幸控制住她身體的苦情魔? 那個沒什么用的垃圾魔在跨界的那一瞬間就暈了。 勉強緩過來了,能坐直身體了, 寧瑯靠摸索尋到了能靠的地方, 靠著, 手背抹了抹眼, 觀察四周,想看看現在還沒從打擊中恢復過來的苦情魔, 究竟把她拐到哪里去了。 她之前認為苦情魔打開的是連接荒界的門,但現下看來, 不太像是。 因為荒界不該有這么多的凡人。 不止有寧瑯, 周遭還有許多凡人。 他們和她一樣, 背靠斷垣坐在地上,甚至平趴在地上,背脊看不出有起伏,一動不動的, 像是已經沒有了生息。 大多是死人。 至于僥幸活著的人,命還在,但看眼睛, 卻也像是已經死了的樣子。 身體能動后,寧瑯起了身,往視線不能及的地方走去。 一路皆是殘垣斷壁之景,一路尸橫遍野,太多了,來不及下葬,也無人可幫他們入土。 寧瑯越是走,越是看,便越覺得自己像是流落到世俗界受戰火摧殘的某地。 但此刻依然從周身傳來的、形如被狠狠碾壓過的、跨界時的痛楚在提醒她,這里不是世俗界。 不是人界,不是荒界,不是神界。也絕非幻象,秘境。 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性。 她來到了第四界。 只憑區區一個苦情魔,就是那只直到現在還在暈的沒用魔,可沒有打開第四界大門的本領。 如果不是誤打誤撞的話,那只能是有其它力量在旁干擾了。 寧瑯陡然停下來腳步。 對著前方沒有人的空氣,問:“是你搞得鬼嗎?” 沒有回應。 見自己問了個寂寞,寧瑯默了默,在像是要放棄的前一秒突然攥緊了右手,握成了拳頭,沒有任何預兆地就揮拳砸向一旁的石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