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2 章
時先生一進賈赦的書房, 就見人正拉磨一樣亂轉, 樂了:“今天才是第一天, 未必你就幾天都要這樣過?” “五場呢, 先生。正是冷的時候, 又不讓穿有夾層的衣服, 孩子不知道得給凍成什么樣?!辟Z赦如抓住救命稻草一樣, 對著時先生嘮叨開了。 時先生可看不慣他婆媽的樣子:“琮兒是男子,還能這點苦都吃不得?人人都是這樣過來的,也沒見人和你這樣抱怨。你找我什么事?” 賈赦道:“什么事?這還不是大事?孩子在里面吃苦受罪, 你這個做先生的倒坐得住?!鄙袂橐鄽鈶嵱卸鄽鈶?,好象時先生犯了多不可饒恕的罪過。 知道他是惦記兒子,時先生也不理他, 只自己叫明鑼泡好茶來。茶送上來后, 又挑剔不是新茶,又嫌棄水用得不對, 又說杯子用得不配, 反正就是各種挑。 也奇怪, 等他挑剔得差不多了, 賈赦也就不在地上轉圈了, 還自己也端起杯茶來品了一口:“怎么不是新茶?也不對, 現在就還沒到新茶出來的時候?!?/br> 時先生對他又一呲牙:“原來你也知道還不到時候,那你急什么?” 賈赦吧噠吧噠嘴:“先生,你是讀書人家出身, 自然對一個小小的童生試不放在眼里??墒俏覀兗? 琮兒可是第一個參加科舉的人?!?/br> “不是還有個賈敬嗎?我記得他可是中過進士的人?!睍r先生只管與他東拉西扯,要不這人一準又到地上打轉去。 聽人說起賈敬,賈赦更是一肚子牢sao:“那個假道士。虧得我一直關照他,竟然恩將仇報。不就是侄孫媳婦有身孕了嘛,至于他天天在家里守著?讓他指點指點我琮兒,還說什么已經很周全了,不必再多加。不是他家的孩子,他是不心疼?!?/br> 時先生就知道,這人肯定將人賈敬煩得躲在家里不出門了。好在他也是疼賈琮的,別看面上鎮定,心里也有些牽掛。不過讀書人講得是養氣功夫,求得是喜怒不形于色,為了加強與賈赦的對比,更是把這些發揮了十成十。 “那有什么,他不管你兒子,你也不管他閨女就是。反正你與他早就分了宗,別人還能說你什么不成?”說了你也不在乎。 可是不讓他管惜春,賈赦自己卻在乎:“那怎么行。惜春是我家養大的,是我家的人,與那假道士什么相干?!?/br> 理由真強大。時先生自己再次品茶,不理賈赦了。 可賈赦能是耐得住寂寞的人,提起惜春,就與時先生八卦起沈松來:“不知道那小子怎么想的,現在見天地在與念恩套交情。念恩那里書院能用著他什么?難道讓他教人家查案子不成?” 時先生對這位錦衣衛副史并不了解:“我還奇怪,你也不是輕易受人威脅的人,怎么會把侄女定給了他?難道你有什么大把柄在他手里?” 不是我有大把柄在他手里,而是他有大把柄在我手里。只是這話就是時先生,也不好說得——當年沈松父母一事,鬧得沸沸揚揚。認真說起來,他等于是一個見不得光的人:即不見容于世人,也不見容于宗族。 “我這人俯仰無愧于天地,能有什么把柄威脅到我?不過是看他只一個人,上無公婆下無妯娌,除了對我家惜春好,還能對誰好去?”賈赦找的理由同樣讓人無語。 就這樣,每天重復著賈赦自己發急、找時先生、時先生與他一起東拉西扯的模式,好容易等得縣試結束。為了不過于駭人,時先生壓著賈赦,沒讓他親自去接賈琮,只與他一起在書房等人。 “回來了,三爺回來了?!泵麒屩浪髯拥鹊氖鞘裁?,也不顧自己現在管事的身份,跑著來給賈赦報信。 “讓他先回自己院子,好生洗漱洗漱,吃點東西墊一墊再過來?!辟Z赦沖明鑼就是一通吩咐。明鑼等他沒別的話,又快步向大門跑去。 時先生還好奇:“你不是擔心了這些天,還當定是要第一時間看到兒子才放心,怎么現在不急了?” 賈赦搖著頭,裝高深:“你知道什么。孩子要是有事,他們才不會高聲大嚷地給我報信,早悄悄把人送回院子請太醫去了?!碑旈_道這幾天白蹲在考場門口了。 等賈琮進來的時候,果然雖看起來沒什么精神,面色有些發灰,卻還能打起精神回話。賈赦只要見人是好好的,連考得如何一句也不問,就要讓人回去休息。 時先生卻是嚴師,還想讓賈琮先把試卷默出來,也讓賈赦止住了:“你看看孩子的臉,等他睡上一覺還能忘了不成?讓他先睡去?!?/br> 兩個都是賈琮依賴的人,也都是為了賈琮好,他自己就不出聲,等他們爭論完了,自己也就知道何去何從了。這么多年下來,賈琮面對這兩個人,很是總結了一些經驗。 可是邢夫人卻沒有這份心得,已經讓人在外回報:“老太太說了,廚房已經將飯送回三爺的院子。老太爺有什么話,也得三爺歇過來再說,快讓三爺回去歇歇是正經?!?/br> 賈赦只看著時先生笑,有理,你和內宅婦人說去吧。時先生能有什么辦法——他是賈赦好友不錯,是賈琮的先生也不假,可人家邢夫人關心兒子,不愿意兒子身子虧了也是真。他能懟賈赦,還能跑進二門說人家邢夫人慈母多敗兒不成。 等賈琮好生休息一日,氣色立時好了不少——自從他說要考童生,賈赦就想起了原著里那個倒霉催的賈珠,不就是在考場上熬壞了身子?于是天天讓賈琮必須跑步打拳,管到時考得怎么樣,身子骨可不能壞了。 聰聰已經開蒙,對考試興趣挺大,早盼著賈琮快點歇過來,多少問題等著小叔叔呢。巧姐兒生生讓皇后給洗了腦,一肚子的男子能做到的事情,女孩也能一試思維,對考試也是想知道得不行。她與聰聰又是另一樣心思,只想著等賈琮把試題寫出來后,自己也練一練手。 就在等待之中,園子里傳來了消息——黛玉發動了。這可比原來算的日子,早了有半個來月。邢夫人與孫苑自然忙忙地向園子里去,把所有孩子都交給了賈琮。 好在世家大族,就沒有等到將在生產,再選穩婆與奶娘的,都是早就備下不止一個。又因黛玉這是頭胎,皇后早早地把宮里有經驗地嬤嬤送來了三四個,又有紀太醫培養出來的醫女,人是盡夠用了。 還多虧了有個林嬤嬤在,要不大家就不只是得擔心黛玉,還得加上個平親王。這些日子因黛玉產期近了,他更是一步不離地守著。誰知黛玉一叫疼,他的汗先下來了。等人把黛玉送進產房,他已經僵在當地,動也動不得了。 林嬤嬤上前,對著人喊了兩聲,一點反應都沒有。也顧不得主子不主子,在他身上用力掐了一把,平親王一激靈,才算是有了知覺:“玉兒怎么樣了?”人就要向產房沖。 “好我的親王,王妃現在正著緊的時候,哪兒還當得您添亂。您只在外面消消停停地,看著那些人別讓他們亂了章法,里面有奴婢呢?!绷謰邒唠m上了年紀,手下卻不慢,一把拉住平親王道。 現在最亂了章法的,是平親王好不好。一見邢夫人,他就如見了主心骨一樣:“母親,本來好好的,我們兩個正說著話,玉兒就叫起了痛,那么自持的人,竟忍都忍不得。怎么辦?要不讓人去請御醫吧?!?/br> 孫苑都想笑了,沒生過孩子的人真心傷不起,那種疼可是靠自持就能忍過去的?她一邊忙忙地讓人端水來凈手,一邊道:“親王且陪母親在這里坐坐,等我進去看meimei。meimei這一胎養得好,定是順順利利的?!?/br> 邢夫人也要進去,可是平親王實在不讓人放心,也只好在外頭與他一起。就見平親王一會到窗下聽聽,一會兒再到窗下聽聽。要是里面動靜大,他就在外頭更大聲地喊:“玉兒,你受苦了,我們不生了?!币抢锩鎰屿o小些,他又著急地叫:“嫂子,玉兒怎么樣?” 邢夫人多想讓他快點閉嘴吧,人家黛玉生孩子都沒他喊得歡。正亂著,賈赦也過來了。邢夫人顧不得于禮合不合,只對賈赦道:“老爺帶念恩快些出去等?!睅筒簧厦Σ徽f,還不夠他亂的。 賈赦自己也聽了一會,也對里面說一聲:“玉兒別怕,舅舅舅母都在外頭呢?!辈耪覀€地方自己坐下來。 見賈赦來了,平親王才算好些,不再那么一遍一遍地瞎喊——賈赦已經對他說了,再敢分黛玉的神,孩子一生下來,他就要抱到邢夫人那里養著,連黛玉一起接過去。 聽到外頭靜下來,孫苑長出了一口氣,對著正喝雞湯的黛玉道:“meimei只多吃,你這是頭一胎,還早著呢。多吃些,到時侯才有力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