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洛歡躺在一張看起來不算整潔的手術椅上，伸出手臂：“打吧?！?/br>
    方勇見狀，也不啰嗦，用鑷子夾著酒精球，在她手臂擦了擦，隨后拿起一支針劑，慢慢扎進去，輕輕彈了彈針管，讓藥液進去。

    “按著?！狈接卵杆賶毫嗣薨暨^去，他雙腳用力，椅子退后，轉身整理藥盤。

    他自己弄出來的藥，當然知道反應會很快，但沒想到藥效來得那么快，只是把藥盤上用過的東西扔進垃圾桶，這么短的時間內，再轉頭回來：手術椅上的人滿臉蒼白，渾身瞬間冷汗淋漓，偏偏還面無表情按著手臂上的棉簽，僅僅有手背乍起的青筋暴露出了她此刻痛苦。

    方勇：“……”

    真特么的能忍，這中人以后他是不敢惹，可怕。

    “止痛的藥現在對你無效?！狈接陋q豫了一會道，“不然我把你打暈？”

    雖然估計暈了也要不了多久就會被痛醒。

    左洛歡抬眼掃過來，眼底仿佛寒潭刺骨，她居然還能開口：“不用?！?/br>
    聲音都變調了……這兩個字像是從喉嚨中擠出來的一樣。

    硬茬子！

    從左洛歡找上門的那刻開始，方勇就知道她不好惹，現在印象又加深了幾分。

    大概過了兩個小時，左洛歡全身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她已經習慣這中疼痛的節奏，居然準備起身離開。

    “你干什么？”方勇見她起來，下意識要過去扶。

    左洛歡身體晃了晃，最終還是站定，輕飄飄道：“明天上午還有課?！?/br>
    方勇：“？？？”

    什么時候了還上課？而且連他都聽說過左洛歡逃課一年的‘英勇事跡’，這是急著上課的好學生？騙鬼呢。

    “你這么出去，路人見了都要報警?！狈接伦詈竺銖姷?，“換身衣服再走?！?/br>
    他這中私人診所還真不缺臨時穿的衣服，時常有人血呼拉擦的來看傷，所以經常備著各中衣服。

    “行，謝了?！弊舐鍤g竟然真的動了，往換衣間走去。

    ……

    左洛歡頂著一張白得像鬼的臉上課，紀越之想不知道都難，在射擊課上，他幾次離得近，卻沒有聞到她身上的血腥味。心中幾番輾轉，卻沒有表現出來。

    “你什么情況？”在打完一輪槍后，何月點名要左洛歡出列，感覺這個學生整個人都是飄的。

    “教官，前幾天吃壞了肚子?！弊舐鍤g捂著肚子，“最近脫水?！?/br>
    何月：“……實在不行就請假?！?/br>
    大二舉薦名單已經出來了，左洛歡就在其中，如果影響接下來的選拔，對誰都不好，到底左洛歡是這次參加演習的關鍵。

    左洛歡過來上課，純粹是分散注意力，一直躺著休息，反而讓她專注放大腦中的疼痛，倒不如出來透透氣。

    接下來，何月給了學生自由訓練的時間，左洛歡打了幾槍沒動了，站在一旁，望著不遠處紀越之射擊。

    他換了一把槍，整個人筆直站在陽光下，清雋冷漠，身形修長，手指握著槍，指尖輕而堅定勾下，子彈瞬間脫膛。

    ‘啪——’

    十環！

    有那么一瞬間，左洛歡差點忘記腦中成倍翻滾的疼痛，眼中只剩下這一幕，這個人。

    第23章

    周五下午, 三十七名預選軍校生名單匯總出來，從周六開始到周日結束，兩天內淘汰三十位，剩余七位勝出, 可代表第一軍校參加演習。

    左洛歡和紀越之都在名單之中, 這次匿名論壇反倒沒有人討論希望兩人對上, 畢竟聯邦軍校演習是對外，和其他軍校比，多一個厲害的軍校生就多一分勝出的可能性。

    【我們第一軍校都連續贏了兩屆，再贏一次就三屆了！】

    【不過這次提前半年, 另外兩所軍校又比我們早做準備，這屆要贏恐怕比較艱難?！?/br>
    【左洛歡不是要參加？別的不說，她打還是能打的?！?/br>
    【就是, 還有紀學長呢！】

    論壇那些議論, 左洛歡向來不在乎, 這時候她正在站在寢室鏡子前, 撩起上衣, 鏡中人的腹部靠近肋骨那處傷口已經好的七七八八，如今只剩下幾道長長的淺粉色疤痕。

    左洛歡垂眸，咬住衣角, 手指捻了藥膏，隨意抹在傷疤上。

    明明藥膏涂上去只有微熱的感覺, 但此刻她臉色卻依舊蒼白, 有那么一瞬間沒有控制住疼痛, 涂抹藥膏的那只手忽然用力壓在對面鏡子上。

    左洛歡額頭靠在抬起的那只手臂，衣角早已經松開，面無表情看著地面, 又好像什么也沒看，只有手臂之下的鏡子向四周裂開。

    ……

    第二天，周六上午，三十七位演習候選軍校生在校門口集合，教官已經等在那。

    軍校演習選拔，無論是對學校還是軍校生，都是一件大事，在規定集合時間之前，基本上所有學生都已經到齊。

    “三十七個來了三十六個?！卑仫L掃了一眼對面的學生，“左洛歡沒來?！?/br>
    康廣森然一笑：“她不就在寢室，我去把人拎出來！”

    集合時間在八點，現在只是七點半?！辟Z海嵐溫和道，“我們在這等等?！?/br>
    最終臨近八點，左洛歡才姍姍來遲，走過來時還在慢條斯理套上軍服，半點沒看出著急的樣子。

    康廣：“……”這個學生看起來就欠揍的很！

    “人已經到齊，我們該走了?！辟Z海嵐讓所有學生上車。

    他們要把這三十七名預選軍校生帶到試煉場，兩天時間內選出七名參加軍校演習的軍校生。

    “好了？”江弘落在后面，和左洛歡并排站在一起，低聲問道。

    她今天臉色雖然也算不上多好，但比前幾天精神。

    左洛歡扣上外套最后一顆紐扣：“好了?！?/br>
    聽見她肯定，江弘心底松了一口氣，方勇確實有點辦法。

    車上的位置簡陋，只有兩排長條空位，每隔一小段上面便有個扶手，供人抓著。三十七名軍校生就這么坐在里面，教官則在另外一輛車上。

    左洛歡坐上去后，視線避不可免落在對面那排，有幾個人都是認識的。關雪和錢茂都在，后者大概是武器開發系教官推薦過來的。還有嚴巖也在，估計這幾天沒少打架，臉上還帶著傷。

    最后她目光掃過那排最里面紀越之的身上，他側臉望著車身前方，一只手抬起握住軍綠色的扶手，腰身筆直，絲毫不受周圍搖晃環境的影響。

    整個車身全封閉，沒有窗戶，他們看不見外面，自然也不知道要去哪。

    又過了一會，車內悄然彌漫出一股無色無味的麻醉氣體，眾人未察覺前，三十七名軍校生倒了大部分，只剩下幾個體質強的人還撐著。

    車內封閉，各個角落都有通風口，將麻醉氣體從這里輸入進來，十分方便。

    紀越之從一開始便在觀察，即便現在知道不對勁，也沒有做出什么舉動，因為麻醉氣體多半是教官們放的，大概是要他們昏睡一段時間。

    麻醉氣體勁大，在大部分人暈倒后，紀越之撐了會，雙眼也開始模糊，閉上眼前，他下意識朝對面尾座的人看去，微怔：她靠在車身上，似乎也在看著自己。

    紀越之沒有來得及看仔細，雙眼便沉沉闔上，往里側倒去。

    麻醉劑這種東西，用多了，容易失效，對左洛歡尤甚，這種濃度的麻醉氣體對她幾乎不起效果，她看著對面最里側已經閉上眼睛的紀越之，因為猝然暈倒，他額前碎發有些亂了，只有這時候浮在他周身的冷淡才散了去，清雋干凈的臉看起來多了幾分乖。

    車內有監控，教官們這時候一定守在監控視頻前觀察他們的動態，左洛歡移開目光，最后和其他人一樣閉上眼睛，朝一旁倒去。

    ……

    再睜開眼睛時，所有人周圍都只剩下自己，以及一個背包和一把信號槍。

    【滋啦——】

    有聲音從上空響起，眾人迷茫起身，尋找聲源，最后發現是廣播喇叭傳來的噪音。

    這個噪音持續了一會，終于有人說話，是賈教官！

    【各位身邊有一個隨機發放的背包，還有一把信號槍，信號槍響則淘汰。明天下午五點比賽結束，還能拿著信號槍的人勝出，信號槍的數量只能少于或等于七，多了一把，全員淘汰，下周另擬預選名單?！?/br>
    廣播中只響了這一次，之后再沒有教官出聲。

    顯然要求就這么多。

    廣播聲播放時，紀越之便在掃視周圍環境，顯然他被放在一棟廢棄的大樓內，周圍暫且無人。他將信號槍放好，彎腰檢查背包內的東西。

    一塊壓縮餅干，一把匕首，還有一圈繩索。

    隨機包內的東西還不錯，紀越之拉上背包拉鏈，站在一個角落，往下觀察許久，最后悄無聲息離開這棟大樓。

    與之相反，左洛歡的運氣就不那么好了。

    麻醉劑雖然不能讓她昏迷，但也沒想著偷看，況且被抬下來后，他們頭上便被套上了黑布，看不見外界。

    左洛歡特意不去觀察周圍，一直到被扔在草叢中，掐著時間才‘醒過來’。

    廣播結束后，她便打開自己旁邊的背包，里面有一打安全套，一把玩具刀，以及一個小鐵鍋。

    “……”

    該有的一個都沒有，剛才扔包的人和她有仇？

    聽廣播的意思，他們必須要讓其他人的信號槍響起來，估計待會就要打起來。

    左洛歡剛一起身，連包都沒拿起來，背后就沖過來一個人，直接想要鎖喉，搶她腰間的信號槍。

    三十七名軍校生都穿著一樣的黑色軍服，不太熟左洛歡的人，光看一個背影也不一定認得出來，但這個軍校生手剛繞過她肩膀，便見到背對著自己的人側臉看過來。

    是左洛歡！

    “這誰推上來的？”康廣看那個攻擊的軍校生瞳孔一縮，唾了一聲，“這就嚇住了?！?/br>
    “我?！卑仫L道，“此人是武器開發系的學生，擅長槍械組裝?！?/br>
    監控視頻內，左洛歡連眼睛都沒?？煲幌?，就著對方攻擊的姿態，一把拉住他的手，將人甩了出去。

    “信號槍呢？”

    左洛歡上前將人摸了一個遍，沒發現信號槍的蹤影。

    “你猜？”對方看著左洛歡在翻他的背包，立刻想要逃跑。

    左洛歡把背包里的東西全部抖出來，好家伙，比她還衰，里面只有一塊板磚和一朵奄巴的花，她有點懷疑這是教官隨便從路邊塞進來的垃圾。

    再起身時，對方已經逃遠了，左洛歡也不在意，時間還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