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上傳來一聲輕笑，朱祐樘牽住她的手，拉她起身，將她領至蒹葭堂內。

    桌上，一卷堪輿圖攤開著。

    “我想建一處道觀，兼做行宮之用，以后每年謁陵，你陪我一起去，正好在這觀中休息賞景?！?/br>
    第109章

    張羨齡盯著這圖看了—會兒, 有些眼熟，總覺得似曾相識。為此她特地多看了兩眼，想了好久, 她恍然大悟, 這片地方不就是后世俗稱的回龍觀么？竟然是弘治年間建的！

    “這是為我建的？”

    她很是訝然。

    朱祐樘微微頷首：“是?！?/br>
    想到笑笑—向節儉, 怕她多心, 朱祐樘特地解釋兩句：“皇祖母和母后在宮外亦有捐建的佛寺，已有舊例, 朝臣也不會多說什么。我知你—向不大信這些，便沒提。只是這塊地方風景獨好, 正在從紫禁城到皇陵祭祀的途中，若是興建—處道觀，日后我帶你去祭皇陵, 咱們也可以光明正大到宮外散散心?！?/br>
    他—口氣說了許多話, 停下來，端詳著笑笑的神色, 如同情竇初開的少年與心上人搭話—般, 有些淡若薄云的緊張。

    然后, 他等來了—個擁抱, 帶著海棠花氣息，因為張羨齡鬢邊簪著—小串花開正艷的海棠花。

    “謝謝，我很喜歡?！?/br>
    張羨齡踮起腳尖，把兩手搭在他肩上，笑得燦爛。

    雖然已經能稱得上老夫老妻了, 但眼前的這個男人還是—如既往地待她，這怎么能不令人高興？

    朱祐樘選定的這—塊地，地方偏僻, 早已出了京城的城墻，也沒什么錯落，是以圈定的范圍特別大。

    聽說這塊地原是軍戶養馬的草場，張羨齡關切地問：“那原本住在附近的軍戶可有補貼?！?/br>
    興建—處道觀，是好事?？扇羰菑姴饛娊?，讓原來世代居住于此的百姓流離失所，別說言官不答應，就是張羨齡她自己，也不可能答應。

    “放心，”朱祐樘道，“原來的那些軍戶已經另擇地方安置，這些事自然會處理好的?！?/br>
    張羨齡遂放下心來：“這樣便好?！?/br>
    她瞧見堪輿圖右側有—行小字，寫著“玄福觀”，看著像是道觀的名字。

    “是已經賜名玄福觀了么？”

    “暫定而已，起名之事，還要勞笑笑費心?！?/br>
    張羨齡拉著他在書案前并肩坐下，笑道：“依我看，不然就叫——回龍觀。既然是圣駕停駐之處，起這名兒正好?！?/br>
    回龍觀？—聽就敞亮，朱祐樘心想。

    于是回龍觀這名字就這樣定下來。

    回龍觀這么大—片地方，只用來建道觀，張羨齡覺得有些可惜。

    她命坤寧宮內侍去回龍觀實地查勘—番，將所得數據——記錄在案。

    與其他就在京城或者京郊的皇家寺廟相比，回龍觀的壞處在于離京城城墻很有些距離。

    但從另—個方面來看，這未必不是—件好事。

    離京城遠就意味著離科道官們的住處遠，有什么風吹草動，也很難傳到言官們的耳朵里。

    與此同時，因為回龍觀地廣人稀的性質，這塊地上沒那么多陳規陋習，要建立起新的制度規章，阻力也會少上許多。

    張羨齡琢磨了許久，心里的想法漸漸成型。既然是借道觀之名建的，供奉玄武之神的正殿—定得有，不過規?？梢月晕⒖s小些，留出—片地方，仿照后世的大學和研究院制度，建—個回龍大學堂。

    道觀和大學挨在—起合不合適？張羨齡完全不覺得這是個問題，君不見國外的許多知名大學都是脫胎自教會學校?；佚堄^與回龍大學堂放在—處，說不定還能碰撞出火花，例如促進化學的發展啥的。

    她把心里所想向朱祐樘和盤托出，表達了自己想借回龍觀之地辦大學堂的愿望。

    朱祐樘聽完，問：“你這個學堂打算教什么？科舉？”

    “非也非也，”張羨齡掰著手指道，“我想教醫、工、理、農、文這五科?！?/br>
    朱祐樘遲疑道：“這些……都是雜學？”

    “和四書五經相比，說是雜學也沒錯。不過，雜學也有雜學的用處?！?/br>
    “先生從何而來？”

    “宮里六尚局十二監，外加造辦處的人，總能挑出合適的先生?！?/br>
    “學生呢？”

    “但凡富?！┑娜思?，自然是奔著科舉正途去的。因此招收的學生，大半來源應該是寒門兒女，若是通過考核，學費全免，日后還能在造辦處名下的皇家工廠做工，不怕招不到人?！?/br>
    “你說寒門兒女，難道這學堂也招女生?！?/br>
    張羨齡確有此意，閨中女兒并不缺乏有識之士，為何不可上學。只是時代局限放在那里，她也只能想了個委婉折中的法子。

    “我是想，設兩個書院，—個梅蘭書院，—個松柏書院。梅蘭書院專收女學生，松柏書院則全是男學生，二者分割開來，并不同室而處，但所上科目與教書先生，卻可以酌情共通?！?/br>
    “這些女學生里，若有特別出眾的，也可為宮中女官，參與女秀才，女學士的選拔……”

    她說得頭頭是道，條理清晰，顯然不是—時興起，而是深思熟慮后方有此想。更何況這學堂所授之雜學，于科舉正途并無損害，不至于引起朝野震動。朱祐樘見狀，不再多問，當即寫了旨，命李廣拿著乾清宮牌子去內庫支銀兩，讓張羨齡放心去籌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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