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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秋日,但太液池邊載了好些松柏,四季常青,少了些秋的落寞。 金淑被宮人攙扶著,從虹橋上走過,便見梧桐落葉里站著她的女兒和其他宮人。金淑忙加快腳步走過去,捏了捏張羨齡衣裳的薄厚:“都中秋了,該多穿一件才是?!?/br> “不冷,你摸我的手,暖和著呢?!睆埩w齡笑道。 金淑握一握她的手,才放下心里。 母女二人攜手往昭和殿走。梅香盯著小宮女們斟茶上點心,秋菊則將金夫人帶來的各種家鄉風物,一時間昭和殿里好不熱鬧。 淺呷了一口茶,金淑便問:“娘娘如今睡得可安穩,夜里有沒有抽筋?” “倒是有過一兩回抽筋?!睆埩w齡想起來都覺得小腿抽抽的疼,“不過最近日日都喝牛奶吃奶制品,所以好了些?!?/br> 金淑又問了張羨齡幾句話,無非是些身體可康健,吃喝可正常之類的。張羨齡一一答了,笑問道:“這一次鶴哥兒和延哥兒沒來么?” “帶他倆做什么,別吵得你不安生?!苯鹗绲?,“再說,如今也沒到放寒假的時候,要上學呢?!?/br> 在張羨齡的授意下,張家的族學幾乎照搬了公主們上學的模式,只是多添了幾門針對科舉的課程。 張羨齡想起她那個調皮的大弟弟,笑道:“鶴哥兒也會好好讀書?” “那得看讀的是哪一門書?!苯鹗邕@次還把張鶴齡的功課成績單帶了過來,交給張羨齡過目。 張羨齡低頭一看,體育是甲等,算術是甲等,格物是乙等,倒是幾門與科舉有關的課程,統統是丙等,這小子偏科倒挺嚴重。 “這樣看起來,鶴哥兒對于科舉相關的科目,學得有些吃力?!?/br> “娘娘這話是客氣了?!苯鹗缰v笑話一樣,“按鶴哥兒的話說,要他在科舉正途上努力,好比捉了張飛讓他繡花?!?/br> 張羨齡倒也不意外,張鶴齡考不好科舉本在他意料之中,畢竟他老子張巒考了十幾年,不還是個秀才。 她比較關系這小子的德行,問:“只要他正直善良,其實也并不需要執著于科舉,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br> 金淑笑道:“娘娘說話越發妙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可不是這個理兒?我前幾年還有些煩惱,后來一想,咱們全家托娘娘的福,已是富貴平安,科舉考得怎樣,倒不要緊。說起來,也多虧了娘娘之前賜下的那些內侍。好家伙,起初鶴哥兒還耍賴呢,所幸這些內侍都是極有經驗的,硬是把他降服住了?!?/br> 寒暄了一會兒,萬歲爺那邊打發人來說:“昭和殿附近的梅塢已經打掃了,請金夫人在梅塢安歇,晚上一家人一起用飯?!?/br> 金淑從自己的行囊揀了一個包袱出來,其余的都請宮人放到梅塢去。 她將包袱打開,里面整整齊齊疊著兩件小小的百家衣。 “雖然不知道合不合規矩,但我在家里閑著的時候,還是做了兩件百家衣,你看……若是不能用就算了?!?/br> 百家衣,顧名思義,是金氏向興濟縣的白戶人家討一塊布頭。雖說家中仆婦眾多,但為顯虔誠,金淑還是堅持自己上門討要布頭。做成的百家衣五彩斑斕的,數藍色的碎布頭最多,這是因為按照民俗, “藍”諧音“攔”,可以替小孩子攔住災殃。 張羨齡撫摸著不同顏色憑借而成的百家衣,心弦微動。 “姥姥親手做的百家衣,怎么能不穿?肯定得穿?!睆埩w齡笑道,吩咐梅香將這百家衣好生收起來。 因為金夫人來了,今日的晚膳便添了一道河北興濟縣風味的點心——炸老虎。 這點心名字聽起來有些怪,怎么著就炸老虎了?老虎難道是能炸的嗎? 其實是因為這點心的模樣跟小孩子玩的布老虎有點相似,都是金黃色、圓鼓鼓的,做起來也不復雜。充分發酵之后的面團搟成長方形的面片,作為老虎坯子,放入油鍋中先炸定型,再撈起來,撕開一個小口,磕進一個生雞蛋,再捏緊,繼續回鍋炸,待兩面都呈黃褐色,便可撈出裝盤。 金淑一見那碟炸老虎,就笑了:“宮里的御廚就是不一樣,我們那就是隨便炸一炸,跟個老虎枕頭似的就算完。這一碟炸老虎,才真的能叫炸老虎呢?!?/br> 朱祐樘夾起一個炸老虎,放到金淑碗里:“娘嘗一嘗,滋味和老家的有什么不同?!?/br> 忽然間聽見萬歲爺喊她“娘”,金淑整個人都唬了一跳:“不敢不敢,妾身可擔不起這稱呼?!?/br> 朱祐樘握了握張羨齡的手:“笑笑的娘,也是我的娘,私底下喚一聲,無妨。何況……除了金夫人之外,我此生也沒機會喊‘娘’了?!?/br> 萬歲爺既然這樣說話,張羨齡都不好駁些什么,金淑更是不知道說什么話作答,她只好笑了一笑,夾起炸老虎細細品味,外皮酥脆,內里的雞蛋卻很軟,吃起來格外的香。 金淑便在西苑住下來,不論風雨,日間必來昭和殿陪女兒。張羨齡整理宮務的時候,金淑就坐在外間做針線活,給未出世的外孫做小圍兜。 繡好了一個圍兜,正在繡第二個的時候,張羨齡笑著喚她:“娘,你過來看看這個?!?/br> 金淑把手中的活計放下,湊過去瞧,只見桌案上攤開了一大張紙,比起尋常的棉白紙而言顯得更挺括些。 張羨齡介紹道:“這是宮報,和朝廷的邸報有些相似,一來發布宮中要聞,二來則有些故事做消遣?!?/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