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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得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等著聽吩咐。 皇后娘娘笑吟吟地道:“本宮初次執掌宮務,實在毫無頭緒,還諸位說一說如今在管些什么事?!?/br> 女官們便自己手中執掌之事一一說了。 后宮的事務,多且繁雜。幾乎每一個掌印女官稟告時,都將自己所負責之事渲染得無比重要。 張羨齡兩手放在膝上,撥弄著深青色霞帔兩側的珍珠。等一眾掌印女官都說完了,才悠悠道:“知道了?!?/br> 她抬起眼眸,輕輕笑道:“還請許尚宮將宮人名錄與后宮賬目整理一番,稍后送到坤寧宮來。其他的事,都照舊例辦。行了,下去歇著吧?!?/br> 謝尚儀愣了一愣,以為自己聽漏了什么。 這……皇后娘娘怎么不按照常理出牌呢? 其他掌印女官的反應,與謝尚儀大致相同。眾人面面相覷,最后不約而同的,都將目光投向六尚之首許尚宮。 許尚宮上前一步,彎著腰:“臣遵旨,娘娘若有旁的事情,只管吩咐?!?/br> 張羨齡沉吟片刻,說:“旁的倒沒什么事。對了,六尚局的藏書室,我今早已經讓人又添了些書籍,你們記得提醒下別的女官,有空閑的時候,多讀讀書?!?/br> 說完,她兩手捧起茶盞,低頭,喝了一小口甜奶茶。 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 見皇后娘娘當真沒有再吩咐些什么的意思,一眾女官方才行禮告退。 人走完了,張羨齡立刻換下了燕居冠服。 這燕居冠服雖然比翟衣鳳冠輕上許多,但穿戴起來還是累人,張羨齡是一刻都不想多穿的。 周姑姑服侍她換上輕便些的冬衣,鵝黃色緞面短襖,衣領處有一圈白絨絨的狐貍毛,這毛領是張羨齡特意吩咐尚功局的針線宮女做的,顯得臉小,又可愛。 周姑姑往日一向嚴肅,今日卻難得有了些笑意。 張羨齡都看在眼里,她知道周姑姑為什么高興。大概周姑姑以為,她一接受宮務,就會大動干戈,勵精圖治。結果她竟然什么都沒改,一律照舊,這便使周姑姑心安了。 張羨齡笑著說:“周姑姑今日瞧著氣色可真好?!?/br> 周姑姑將拆下來的燕居冠穩穩當當放在桌上,回道:“娘娘今日辦事很妥當?!?/br> “那當然?!睆埩w齡的語氣略有些自豪,“我又不是莽撞人,剛剛當上皇后,接手宮務,連水有多深都不知道,就緊趕慢趕的要過河,那不是明擺著上去踩雷嗎?” 這些天來,每當她去向周太皇太后和王太后請安,耳朵里不知聽了多少推薦人的話。這個說某某女官辦事老練,可以重用。那個暗示某某女官可以接任某局掌印……煩不勝煩。 張羨齡總是一臉憨厚的笑容,裝傻充愣。 好家伙,若真按照兩位老娘娘的安排,六宮掌印女官都給包圓了,她以后再想做什么事,全都得受掣肘。 不說新人,就是現如今六尚一局的近百位女官,哪一個是省油的燈?有些資歷深的女官,在宮里待著的年月,比張羨齡兩輩子加起來的年齡還要大。掌管六司一局,就好比在盤絲洞里跳舞,到處都是密密匝匝的蜘蛛網。一個彎彎繞繞沒顧及到,就能鬧得灰頭土臉的。 這種時候,一動不如一靜,她得好好看一看,再得出應對之法。 “娘娘要是一直如此,老奴也不用擔心了?!敝芄霉锰嫠砹死砻I,一臉的欣慰。 張羨齡笑著攏住她的脖子:“我知道周姑姑對我好?!?/br> 雖說有的時候,周姑姑的勸告也挺煩人的,但張羨齡心里明白,她是真心實意為自己考慮。周姑姑是老人,經歷的風風雨雨實在太多了,一國之君可以淪為韃靼人的俘虜,鎖在南宮里的太上皇還能重登皇位。周姑姑活到這把歲數,什么事沒見過?所以萬事求穩。是以每回張羨齡弄些新玩意,周姑姑都些擔心,生怕她不小心犯了忌諱,失了帝心。 也多虧有這么一位老人在后頭拖著拉著,張羨齡才不至于野馬脫韁。 周姑姑被她攏著,肩膀都僵硬了:“娘娘!這不成體統?!?/br> 張羨齡只好放開她,嘟囔道:“周姑姑這樣子就不可愛了?!?/br> 周姑姑瞪了她一眼,轉身叮囑掌司衣的宮女將燕居冠服好好掛起來。 換了一身衣裳,有點冷。 兩個小宮女抬來一小筐紅籮炭,往炭盆里添了些新的。 張羨齡見了,開始琢磨烤火的事。 眼看天氣越來越冷,屋里不用炭是行不通的??墒翘颗璺哦嗔?,人又不舒服。 從前做的蜂窩煤該派上用場了。 張羨齡把坤寧宮管事牌子文瑞康叫來,問:“上個月要惜薪司做蜂窩煤,你去瞧瞧,看做好了沒有?若是好了,就著人拖回來。對了,再去御用監看一看,那煤爐子打好了沒?順道一路帶回來,正好要用了?!?/br> 文瑞康領著人走了一趟,先去御用監,拿了兩個怪模怪樣的煤爐子,叫人送回坤寧宮。然后再往惜薪司去。 一到冬日,惜薪司就成了炙手可熱的衙門,管你是哪一宮的娘娘侍長,總得用碳不是? 文瑞康到惜薪司的時候,正有宮人往外拖炭火,煤渣在地上拖出一條黑黢黢的線。三個內侍站在惜薪司門口,就著份例里的炭火討價還價,希望多拿些好炭,少拿些被潤濕的木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