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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頭頓時一澀。 原來,她說過的話,他都記得。 盡管她不愿意承認,但這幾年,在她心里,“家”的概念一直在淡化。 漢城對她來說是特殊的:二十年前,她的父母曾在這里謀生,給她帶去新鮮而遙遠的沖擊,而二十年后,她有機會在此久居,卻只能看見城市擴建帶來的繁榮變化,找不到他們當年駐留的痕跡。 時間給予城市寬容和鞭策,也無情地帶走了它的影子。 她難以找到她和父母的聯系。 這種失落并非最近才有。仔細算算,她不止一次來漢城采寫,也不止一次挎著相機,或赴約、或探秘,帶著點非完成什么不可的執拗,游走在大街小巷之間??上谶@里沒有親戚,沒有密友,偶爾的踏足,也只是無根浮萍和水面的短暫相逢。 她一度對此耿耿于懷,好似自己負了親人在這片土地上的耕耘和苦心,直到那年她定居上海,才明白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那座城,或身處中央,或居于邊緣,它也許不是流光溢彩處處繁華,但好在它能容下一個家。 漢城對于父母的意義,就是上海對于她的意義。以前她還羨慕他們,若是離開漢城還有遙省可回,她卻再無源頭可溯,如今她找到了新的源頭,便不再這樣認為。 她反復回想蔣攸寧那草率卻又讓她無法拒絕的求婚,她的應允是沖動,也是情之所至。他給了她信心去和他組建一個小家,即使有未知的瑣碎和煩惱,她也有勇氣面對。 能和他共度余生, 大概是她能想到的最美好的事。 。 蔣攸寧回到嵐城,重新陷入忙碌。白天被查房、會議、病歷充斥,晚上的時間就特別寶貴。他用這寶貴的時間睡覺、刷同行發布的動態,關心家人和朋友,日子過得重復而快速。仿佛只是一轉眼,國慶就如期而至。 原本滿心期待的大節,因為他的排班和調班,因為于燕的臨時計劃,吸引力直線跳水。 這天傍晚,天陰沉沉的要落雨,醫生辦公室里難得安靜。陶鐘吃完飯回來,賠著笑臉:“師兄,聽說你要連上五天班?” 趙斌去了美國,梁浩和趙建平家里有事,和他換了兩個白班。他警惕地看著這位師弟:“別告訴我你也有情況?!?/br> “相親?!碧甄娐冻鰹殡y的表情,“你敢信嗎?連著三場?!?/br> “……” “我實在是沒辦法了?!焙退燃壍脑缇桶才藕眉倨?,國慶的機票高鐵票多難搶,他不好意思耽誤,科里的專家值班少,他也不敢跟領導同等待遇,“師兄,不讓你虧本,你頂我一天,我替你值三次通宵班?!?/br> 蔣攸寧轉頭看他。 “四次?!?/br> 他轉回去看電腦。 “五次?!?/br> “……你不如直接報到頂?” “等你評上副主任醫師,就不用值通宵班了,最多半年?!?/br> 蔣攸寧只剩一號二號兩天,眼下看來是沒得休:“相親成功再替吧,不成功就算了?!?/br> 陶鐘感動:“你真是活菩薩?!?/br> “記得打報告?!?/br> “我這就打?!碧甄娮卦?,不一會兒,門口響起女士高跟鞋的聲音。戴秋嬈見還有人在,找了個空位坐下。 陶鐘眼尖:“戴姐,你又來接戴主任???” “是啊?!彼蠇寛罅藗€國外旅行團,家里沒人做飯,她下班早就過來給老爸送飯,“他在綜合樓開會,他那辦公室我待不住,就過來這邊透透氣?!?/br> “這邊還透氣呢,不用憋氣就不錯了?!?/br> 她打了個哈欠:“你們這兒有咖啡嗎?” “沒有,休息間里有可樂?!?/br> “茶總有吧?!?/br> “有熱水,師兄有茶葉?!?/br> “蔣攸寧?!?/br> “抽屜里自己拿?!?/br> 戴秋嬈給自己泡了杯熱茶,她已經好幾天沒睡過安穩覺了,得先提提神。她喝了一半,外面走進一個女醫生,身后跟著位面黃肌瘦的婦女:“蔣老師,31床病人家屬到了?!?/br> “好?!笔Y攸寧從旁邊抽出病歷,起身帶家屬走進一旁的小隔間。戴秋嬈坐到陶鐘旁邊,沖那女醫生打招呼,“你好?!?/br> “你好,你是……” “她是戴主任女兒,叫她戴姐就行?!碧甄娞狳c。 “哦,戴姐好?!蓖醅摤撔α讼?,因為急著下班,匆匆收拾東西就走了。戴秋嬈問陶鐘,“人小姑娘長得不錯,有沒有男朋友?” “有?!?/br> “你怎么知道?” “骨科的,有時候過來接她?!?/br> “作孽啊……”她恨鐵不成鋼,“你的桃花到底能不能開?” “誰知道呢?!?/br> “真討厭,單身這么久,看到秀恩愛的是不是特想抽他?!?/br> “……”陶鐘看她,“你在說你自己吧?!?/br> “切,追我的人多了,我瞧不上?!?/br> 陶鐘想起那個追自己卻被拒絕的女孩,沒人追和有人追是煩惱,沒人想追和追不上又是煩惱,自己怎么就碰不到那種一見傾心萬事如意的戀愛呢?戴秋嬈一聽他怨念多多,自己也來了勁,和他你來我往地閑扯。不多時,蔣攸寧從隔間出來,她好心問一句:“怎么樣?順利嗎?” “還是錢的事。他兒子不同意住院?!?/br> 陶鐘哼聲:“開著奔馳戴著金表,老爸的住院費付不起?!?/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