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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凡你們早點來,她爸媽也不會連住院費都付不起?!毙∽o士識破她的招數,對她的印象直線下降,正要趕人,卻聽她問,“她mama是不是鬧過很多次?” “沒有,她平時客客氣氣的?!?/br> “那她爸爸呢?” “哎呀,你不要問了?!毙∽o士蹙眉,“你再坐會兒就走吧,這里不讓無關人員多待?!?/br> 她說完就出去,于燕叫她不住,桌那邊的醫生卻轉頭看她,眼神仿佛在說這人怎么回事? 于燕不無汗顏,她本來存著賣慘的小心思,但顯然不管用。也難怪醫院要加強管理,要是其他人都像她這樣鉆空子,的確影響很壞。 外面的護士鈴一直在響,各人有各人的工作,于燕不敢再打擾,拿出鼻子里的無菌棉球,用紙巾包好準備離開,卻正好撞見那位年輕醫生進來。 “喲,要走啊,感覺好點沒?” “好多了?!庇谘嗖[了瞇眼看清他的臉,以及胸牌上的小像和名字,“謝謝你啊,陶醫生?!?/br> “哪里,是我該謝你?!碧甄娙ル娔X那邊跟同事說了幾句話,拿了兩頁紙又走過來,“你是來探病的吧,我剛看保潔員把你那果籃收拾了,怪可惜的,我賠錢給你?!?/br> “不用不用?!?/br> “別客氣,要是不放心,我帶你去做檢查?!?/br> 于燕清楚記得那一抹直逼眼前的黑,知道自己掛彩跟這位穿著白大褂的好心醫生無關:“千萬別,檢查沒必要,再說也不是你撞的我?!?/br> 陶鐘掏出手機,卻被她連連拒絕,護士長推門進來問:“陶小鐘,蔣醫生什么時候回來?李曉玲情況穩定了,樓上打電話催他簽字?!?/br> “行,我跟他說?!?/br> 于燕忙問:“李曉玲不在這層嗎?” “本來在的,上周病情惡化進MICU了,一家人堅持到現在不容易,小姑娘夠爭氣的?!碧甄娦那樗查g變好,然而一想起剛才,那點微弱的笑意又慢慢凝固。 于燕情緒難辨:“MICU是不是不能隨便進?” “當然不能?!碧甄娍此?,“你別是走錯樓層了吧,來之前沒聯系過病人家屬?” “……沒,”于燕扯了扯嘴角,“我搞錯了?!?/br> 于燕和他告別,走到電梯口時不由得轉向另一邊的過道,十分鐘前,那里上演了一場混亂的鬧劇,眼下卻重新擺上了病床,護士和家屬進進出出,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 氣象預報說今天最高溫度十三度,天卻晴朗得不像話。蔣攸寧半路脫了黑色皮衣,在保衛科等到張梅情緒平復,試圖從她嘴里問出其他親戚朋友的聯系方式,但她只顧搖頭,半點聲音不出。 他挫敗地看向墻上的時鐘,知道自己不能多待,只好交代保安先看顧著。臨走時,他跟張梅說:“你在這兒等我,不要鬧,等曉玲轉到普通病房,我帶你去見她?!?/br> 張梅還是沉默,眼神卻有了明顯的波動。 蔣攸寧給她倒了杯水,離開后先去了檢驗科的細菌室,檢驗員王梁從顯微鏡前抬頭:“來得正巧,有好東西給你看?!?/br> “這是在BA和SDA中室溫培養七天的絲狀菌落,這是室溫培養下經乳酸酚棉蘭染色后的顯微鏡圖,你看這帚狀枝典型吧,有明顯的孢子間連體……還有這張,是37℃條件下培養的酵母樣菌落……”王梁點著鼠標,語氣隱隱興奮,“這東西可狡猾得很。肺組織活檢標本送來的時候,還好你提醒了一句,不然我還真往結核菌的方向找?!?/br> 蔣攸寧看著特征明顯的高清圖,心情也松快不少。這是他從醫以來確診的第二個馬爾尼菲籃狀菌感染者,這樣的結果證明他一開始進行的抗真菌治療方向是對的,即使中間經歷波折,但好在—— 他想起李曉玲的第一張肺部CT,簡直被真菌啃噬得不成樣子,但和最近情況對比,他能肯定,難關已過。 王梁問:“現在人怎么樣了?” “比之前好。小姑娘發病急,恢復倒異???,兩性霉素B靜滴了一周,撐過了危險期?!笔Y攸寧目露堅毅,“她會越來越好?!?/br> “肯定會的?!蓖趿阂猜冻稣嫘牡奈⑿?。 蔣攸寧沒多耽擱,回辦公室換完衣服,就去和ICU醫生確認了李曉玲的各項身體指標,在轉科意見上簽了字。 下午兩點,陶鐘帶領進修和實習醫生對所管病員進行日常查房,蔣攸寧則坐在工作位上寫病歷,期間不斷有家屬和醫護找他,有個上午新入院的病人家屬在他面前坐了十五分鐘,一半時間在哭,一直在說她生病的老爸多么命苦。蔣攸寧勸了幾句,等她自己止住,才跟她說初步的治療方案,女人追問藥物價格,聽見需要自費就愣了愣,蔣攸寧意會,先給她開了住院押金的單子,其他沒再多提。 過了會兒,護士通知說李曉玲已經轉入,他便去了保衛科帶張梅。張梅看見女兒,情緒再度崩潰,好在沒有行為不再過激。 蔣攸寧找到那個通知她李國生去世的護士,吩咐她辦手續的事遲點再提。這護士也知自己通知時過于冷漠直接,鬧出了亂子還要同事替自己沖上前,這下有了找補機會,自是不敢不用心。 三點半,科里召集幾個主治開了個短會,對近期治療效果不好的病員病情進行重點討論,結束后眾人收到通知,說科室會議改到明天早會之后,與會者也由全體變成戴主任被打事故的相關人員,蔣攸寧看見自己的名字位列其中,揉了揉脖子往椅背上一躺,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