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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聞教授的第一次見面,在薄榮18歲生日當天,高塔安排了雙方的見面。 初秋的早晨,聞教授穿著舒適的襯衫,套了一件灰紅的毛線衣服,逆著晨光而來,整個人透著書卷氣。 在哨兵學校長大的薄榮,認識的人大多都是即將去戰場的哨兵,薄榮從來沒見過聞澤寧這樣氣質的人,更沒見過聞澤寧這么好看的人。 高塔說他們兩個匹配度很高,很合適。 這話聽得舒服。 不管出于哨兵對向導的渴望,還是對教授本人的滿意,薄榮心里都是一百個一千個愿意,他覺得他可以! 只是他們兩個能不能成,最后還是要看向導的意愿。 薄榮紅著臉,大著膽子主動摸上了聞教授的手:“能,能幫我疏導一下精神力嗎?”提出這要求的時候,薄榮只是本著試試又不吃虧的心情。 出乎意料的是,聞澤寧同意了,于是自打覺醒就飽受精神力在腦內亂竄的薄榮,第一次體會到了擁有向導的好處。 …… 兩人一起用了一頓黏糊糊的早餐,聞澤寧將車子從車庫開出來,讓薄榮把他需要帶著的東西裝上去。 薄榮有些不情不愿,他磨磨蹭蹭地搬東西,最后還是沒忍?。骸拔也幌肴ッ商啬抢??!?/br> “不可以,你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br> 聞澤寧說完,壓低了嗓子對薄榮說:“蒙特有些向導素,如果出了意外狀況,他會給你用的?!?/br> 理論上來說向導素只有各地的高塔才能有,但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商人,上了年紀的人總會有些不一樣的途徑。 話說到這份兒上,薄榮也知道他不能再拒絕了,他沮喪地跟著聞澤寧,到了蒙特開的酒館里頭。 “這小鬼竟然真的活著回來了?!?/br> 老蒙特看見薄榮很驚訝,他拉著聞澤寧說了好一會兒,打聽出在高塔的事情,最后感慨了一句:“還真是幸運,也不知道羅德有沒有這份幸運?!?/br> 羅德是三年前和聞澤寧一同出海的海員,出事以前羅德很喜歡來老蒙特這里喝酒。 薄榮聽到這名字,心情沒緣由地更為低落了幾分,他沮喪地說:“我不記得他的下落了?!?/br> 老蒙特連忙寬慰道:“這和你沒有關系,海難本就難以預測,而且你失憶了,不記得才是正常的!” 所有知道薄榮重新回來消息的人都知道,這位失蹤了三年的哨兵失去了過去三年的記憶,并且失憶的癥狀并沒有隨著回到岡瓦納得到緩解,反而還會時不時地忘記一些事情。 薄榮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有些害怕,萬一教授又盤問他,會不太好解釋。 好在老蒙特很快換了話題,他對聞澤寧說:“教授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他的?!?/br> 老蒙特拉著聞教授去商量“寄養費用”了。 薄榮則是和自己的精神體一起,蹲在酒館的吧臺后面?,F在時間還早,酒館完全沒有生意,但依然彌散著常年被酒浸泡的煙酒氣味。 薄榮覺得不太舒服。 自從和教授結婚以后,薄榮就不是很喜歡來這地方了。 然而三年過去,蒙特竟然和教授那么熟悉了…… 時間能改變一切! 薄榮頭一次意識到時間是真的過去了三年。 事實上他失憶這件事,并不是在薄榮回來以后,由高塔人員檢查后得出的結論。而是一個直接存在于薄榮的意識當中的感覺。從他在漁船上睜開眼睛那刻,薄榮就很清楚他遺忘了三年,失蹤了三年。 薄榮相信在被遺忘的三年里,自己身上肯定發生了不愿意想起的事情。 明明是沒有記憶的三年,正常來說薄榮應該覺得是自己一下子跳過了三年,可事實上薄榮能清晰的感覺到那三年時間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跡。 痛苦、孤寂、無窮無盡地黑暗與恐懼深深折磨著他的精神。 明明身處黑暗,卻有著無時無刻不被人緊盯的感覺。 當薄榮回到高塔的時候,高塔出于謹慎對他進行了身體檢查,但體檢單上沒出現任何問題。 薄榮能感覺到身體的異樣,但他說不出來,他只覺得有些不可言說的東西,隨時可能會將他的精神吞沒。 明明已經離開了,回到了正常的環境,但這種感覺依然毫無邏輯,沒有緣由的出現,像是一只隱藏于黑暗的巨獸,窺伺著薄榮的精神。 薄榮不愿意承認提出離婚的人是自己。 他毫無根據地肯定了,當時說出那些話的人是不是自己,哪怕那些話,的確是出自自己的口中,哪怕所有人都覺得是他胡攪蠻纏。 想到自己提出離婚時候,教授眼神中的平靜,薄榮有些心疼。結合過的伴侶之間不會有太多的秘密存在,那時候教授分明已經很難過了,卻依舊只是和自己重新確認了一遍,就同意了自己的無禮要求。 薄榮覺得有些窒息,他感覺自己像是將要溺亡了! …… 此時老蒙特酒館吧臺后面的小門正好打開,聞澤寧與老蒙特一同出來,看見了臉色發白的薄榮。 薄榮感受到伴侶的溫度,薄榮明知自己此時很激動,但又有前所未有的安心—— 只要看見安然無恙地教授,就很平靜安心。 他這樣想著,昏了過去。 等薄榮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坐在了前往利多城的火車上,在他對面的位置,聞澤寧正在看報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