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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英雄如美人。 他對得起苻堅,心甘情愿為他去死,對他的愛問心無愧,不論過了百年千年,他都可以直面這位前秦大帝了。 可他唯獨對不起連成衣,那位初次在綿陽相見的年輕太守—— 最終他還是恨了慕容沖。 ———— “謝玄,好,你贏了?!陛娉巧硢≈鹆顺鰜?。 “好一個謝家兒郎啊?!陛娉谴笮χ丝棠歉咦c馬上,手持一柄利劍指揮千軍萬馬渡河沖鋒,將苻堅的“百萬大軍”一擊潰敗的人。 金戈鐵馬,號角戰鼓,震耳發聵的廝殺,昏天暗地、無休無止的悲鳴馬長嘯,這條河,一千六百四十年前的淝水,正是他的葬身之處。 千載空悠悠,無窮亦無盡。 體內倏爾一股氣息沖天而起,萱城忽覺身體輕飄飄起來,就像脫離了什么似的,如踩上薄霧那般縹緲,他的靈魂,這一縷飄蕩千年的靈魂,終于要離開了么,他努力的想要閉上眼去感受下一刻沒有疼痛的身體被刺穿,然而無論他怎么奮力想要合眼,眼皮卻怎么都合不上,視線之中,一人赫然屹立,黑色的袍服,墨色的長發,蒼白的臉,瞳孔幽深幽深,耳畔幽幽回蕩那個聲音,“我等你,我一直在等你?!?/br> ———— “我說過,我在淝水河畔等你歸來?!?/br> 身體里的那個人終于在這一刻復活了,他的聲音溫柔又好聽,仿佛空谷中一株幽蘭般輕輕隨風搖曳,“皇兄,………” “不要殺他,大都督,不要殺他?!庇腥梭@恐萬狀的撲了上來抱住了他,那個氣息不陌生。 萱城終于閉上了眼。 好累,他再也不想做這一首荒涼悲夢了,再也不要愛上一個死了千年的古人了。 ……… “陽平公,陽平公,快跟我走,兄長要見你?!?/br> ……… “陽平公,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 “皇弟?!?/br> ……… “皇弟?!?/br> ……… “萱城?!薄?/br> “萱城,快點,答辯要遲到了…別睡了…” —————— —————————— 公元369年,大秦苻詔建元四年,洛陽。 八方之廣,周洛為中,謂之洛邑。洛邑地處中原大地,周武王遷九鼎,周公致太平,是為成周洛邑,平王動遷,洛邑終成天子王都,秦滅東周,改洛邑為洛陽,由是成名。 東漢王朝定都于此,延續漢家四百年江山,漢室,從此成為了一個真正代表漢民族的詞語。 曹魏建都于此,開辟亂世疆土,司馬氏篡權奪位,卻主昏臣庸,致使八王之亂,永嘉之亂,五胡紛紛南下,英雄隨后一一登上歷史舞臺。 洛陽,如今是燕國慕容氏的疆土。 燕國乃遼東地區鮮卑族的一支,是為東胡,膚白貌美,多為混血,慕容俊于公元352年得到蔣干送來的傳國玉璽,遂在鄴城即皇帝位。公元360年,慕容俊抱憾而逝,10歲的太子慕容韡即帝位,公元369年三月至七月,晉朝大司馬桓溫北上伐燕至枋頭,燕求救于秦,燕國來使同意將武牢以西地區劃分于秦,秦王苻堅隨命將軍茍池出兵兩萬助燕。七月,桓溫大敗而歸,苻堅派人至燕國討要武牢以西地區,慕容韡拒不承認,秦燕關系破裂,秦出兵伐燕,首戰洛陽。 苻堅任命丞相王勐為主帥,陽平公苻融為副將,苻堅親自至軍中,參與協商。 這里是一處軍帳,非主帥所居的中軍帳,而在營地的北面,與中軍營帳有一段的距離,此刻軍帳內立著兩個人,一人黑衣長冠,一人白衣寬袍,二人面向而立,黑衣人眼中怒火仿佛要燒起這里的營地一樣濃烈,白衣人卻一臉平靜,他有一張好看的臉,細長的眉,眉色很淡,眼睛澄澈如水,眼睛形狀很是好看,烏黑濃密又纖長的睫毛像扇貝般蓋住了眼睛,眼尾淡淡的勾了上去,像是天然的墨色眼線一般從眼角至眼尾劃過,高挺的鼻梁,下巴骨體瘦長卻并沒有尖翹,不會像尖錐利器那般突兀,膚色并不是很白,但也絕非黝黑,而是淡淡的黃膚中夾著粉色,頭發長至腰間束起,發色黑中微微泛著茶棕色,兩鬢絲絲縷縷浮動,但并非是故意灑脫而為,而是像和人發生了爭執之后的發絲微浮,身上的衣袍被人扯過一般有些微亂,可縱然如此,此刻他還能平靜的像水一般不驚不乍,然而,怒視他的那位黑衣人卻氣息粗重,胸口起伏,像是受到什么大的刺激似的,長相俊朗陽剛,眉眼間有股天然的王者霸氣。 “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許再提,不許再提,你還記不住嗎?” “皇兄,你為什么不能信我的呢?我去燕國是為了武牢一事談判,并不是要投奔燕國?!彼穆曇艉軠厝?,軟綿綿的就像他這個人一樣,溫潤如玉,略有婦人美色。 可是那人一聽到他話中夾著的投奔二字,頓時氣炸,狠狠的甩了他一個耳光,“你膽敢再提這件事,休怪我不講兄弟之情?!?/br> 白衣人沒有傷心,臉上被打了一耳光,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皇兄,你在怕什么?這么怕我去燕國嗎?” “你?!蹦侨藲饧?,抓住他的手,一把將人攬住,“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看上燕國那個年僅十二歲的大司馬,我告訴你,今生今世,你只有我一個兄長,除我之外,誰都不可以搶走你?!痹捯粽б宦涞?,他就低頭噙著那淡薄的嘴唇狠狠的咬了上去,一剎那,二人唇齒交纏間血跡斑駁,白衣人也不反抗,只是任由他胡作非為,終于過了許久,那人似乎平靜下來了,他的手終于漸漸的松開了懷中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