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頁
他誰都勸不動的,就像呂光說的那樣,他勸不動苻堅,更不想勸,他改變不了歷史,此番只是為了體驗歷史,等到回去之后,他就把那個論文題目改了,他再也不研究淝水之戰了,再也不唯心主義了。 苻融必死,他不死,苻堅清醒不了。 只有在失去最親最愛之人之后,他才能徹徹底底的明白過來,他做錯了。 “你打算怎么做,大秦西北邊疆不能亂,蘇毗女國與我大秦邊境相隔甚遠,只要瓦解與若羌的聯盟便不足為慮,焉耆國和龜茲國乃是大患,龜茲國又與烏孫乃是姻親,我們不能坐視西域大國的崛起?!?/br> 苻堅的手沿著萱城的臉頰緩緩滑下,落在了他的心口,“你答應朕的事還沒有實現?!?/br> 萱城閉上眼,道,“會的,君無戲言,當然,不是君主,是君子。你的弟弟是君子,到了那一日,我和他,這個心和身體都是你的?!?/br> 苻堅攬住他的肩膀,萱城將頭靠在他的胸口,聽著那一下一下堅實有力的心跳聲,他實實在在的對著自己的親弟弟有情,他的親弟弟也并非無情之人,所以,一定要家國統一,一定要天下一姓,再無戰亂,到那時,他們才能兄弟相親相愛。 “朕給呂光寫一封信吧,他走了也有三個月了?!?/br> 萱城沒有見到呂光三個月,呂光又何嘗見到他心中的太陽呢?三月未見,再見便是如隔三秋,呂光真的是第二代王勐。 苻堅的信送了出去,到了四月初的時候,呂光還沒有回來,萱城不禁心中顫顫,他還會回來嗎? 苻堅陪萱城回到陽平公府,說是要賞花。 賞慕顏花。 萱城苦笑,“慕顏花含苞待放四個月,七月花開最盛?!?/br> “也許呢,也許四月份它就開花了呢?!避迗陨衩匾恍?。 他說的沒錯,有時候,慕顏花真的在四月份開花了,萱城又不是沒見過。 可苻堅對這些花了如指掌,他親自種下的花,送給他的弟弟,他怎么能不了解呢? 果不其然,今年的花又在四月份開了。 花開百色,千嬌百媚,各不相同。 依在明樓上遠望,視野之處,美不勝收,苻堅環住他的腰,貼著他的身體,好不舒心的樣子。 “陛下,師馥已經在外面候著了,可讓他進來?”不知何時,南岸輕悄悄的上來奏道。 萱城一怔,苻堅召了師馥前來撫箏?好雅興。 “讓他過來吧?!?/br> “是?!蹦习稄澭讼?。 “政事不理,皇兄,近日你的雅興倒是不錯,又是召見淳展之,又是召見苻朗,如今歸來了一介清商樂師,你又是天天召見?!?/br> 苻堅抿笑,“為你?!?/br> 萱城愣住,他盯著苻堅深情的目光,一時無法回應,苻堅是為了他的親弟弟,他要他的親弟弟支持他,毫無條件的支持他,他要他的親弟弟與他親如一人,所以,他極盡寵愛。 師馥抱箏而入,他站在明樓下彎腰作揖,頷首拜見。 苻堅輕輕揮了揮手,“樂師不必多禮?!?/br> 萱城看著師馥在明樓下盤腿而坐,懷抱古箏而撫,纖細的指尖撥弄琴弦,耳邊響起陣陣悠揚之聲,仿佛置身寧靜空闊的山野之間,一股清冽的泉水滴滴而下,泉水打在千年硬石上,發出悅耳的聲音來,非寧靜無以致遠,清清白白,下一刻,又仿佛身入萬千兵馬對戰嘶吼中,鼓聲擂起,號角吹響,弓箭齊發,刀劍相拼,熱血滾滾,身心沸騰…… 閉上眼,一副波瀾壯闊的畫面充斥在腦海中。 千軍萬馬中,一人執劍獨立,回眸相視,他的面孔終于模煳,只記得,在波濤滾滾中,他許下的諾言,“我等你?!?/br> 萱城闔然長嘆,“苻堅,我應下你,你要什么我都應下你?!?/br>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薄?/br> 師馥撫箏之際,口中吟唱的正是這首古老的秦地之歌—《詩經?秦風?無衣》 苻堅握著他的手,深沉的說,“朕把這首古老的秦地舊歌改編為清商樂音,以此得名清商樂?秦風,弟弟,小時候我們關系很好,誰都離不開誰,我曾經說過要娶你,可經歷過很多事,我們都變了,幼時的承諾也許早就被渭水沖刷的干干凈凈了,我娶不了你,也不能娶你,現在看來那時也許是童言,可我希望童言能成真,當然,僅僅是希望,不過如今都不重要了,朕也不在乎那些諾言,更不會去追求那荒唐的二字,可至始至終,我的心沒有變,對你依然如故,你是我一生至親至愛之人,生當同榻,死當同xue,不論過去多少年,一年,兩年,甚至是十年,百年,千年,我對你的心永遠不會變?!?/br> 萱城震住了。 他被苻堅這般認真深情的表白震住了。 他的腦海中時常盤旋那些幼時的美好回憶,他的文玉哥哥曾經是親口說過要娶他,可他畢竟生不為婦人,他的文玉哥哥要聽話,聽從他們父王的話,要娶妻生子要傳宗接代,要為了氐人的興盛為了苻氏的開枝散葉,所以那個兒時的諾言便當做是一次口無遮攔的童言罷了。 他曾經同情慕容沖,也曾經動過心,可他的身體無論怎樣都不敢去觸碰那根底線,不知為何,他就是無法背叛苻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