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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略?!?/br> 四月十三日,仆人進宮稟告王勐病情突然惡化,苻堅又去丞相府。 兩夜無眠。 四月十五,王勐拖著最后一口氣在府中跪拜苻堅。 “晉朝雖然僻處江南,但為**正統,而且上下安和。臣死之后,陛下千萬不可圖滅晉朝。鮮卑、西羌降伏貴族賊心不死,是我國的仇敵,遲早要成為禍害,應逐漸鏟除他們,以利于國家?!?/br> 苻堅答應了他所有的要求。 二人相擁無言。 太子苻宏跟在苻堅身邊侍奉前后,他看的淚眼婆娑。 苻堅嘆息,“上天為何奪我景略?!?/br> “父皇…”苻宏只叫出了這么一聲,他顫抖的嘴唇怎么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當晚,王勐病逝。 萱城得知消息后就奔至了丞相府,下人們涌了上來,痛哭不止。 苻堅一直握著王勐的手,久久沒有松開。 萱城的身體像是被什么東西施了法一樣,他定在原地。 王嘉為何能預知后事? 這一年,死了很多人。 清河死了,苻堅失去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妃子。 荀太后走了,苻堅失去了娘。 晉朝簡文皇帝和大司馬桓溫死了,苻堅失去了對手。 王勐走了,苻堅失去了左膀右臂。 ……………………… ……………………… 然而… 清河死,苻堅卻擁有張伶然這么一位聰慧明辨的夫人。 桓溫死,苻堅卻迎來了謝安這般豁達大度、游目騁懷的執政對手。 荀太后死,苻堅依舊有自己的親弟弟在身邊。 王勐死,卻在臨走之際留下了陽平公當為宰輔的遺言。 萱城久久不能釋懷,為何王勐就突然去了呢?似乎感覺做了一個夢一樣恍惚,什么東西不受控制了?唯有人的生命。 生老病死,這是誰都無法控制的,何況積勞成疾的大秦丞相,上個月,王勐還跟他們一起議政,這個月,這個人永遠的離開了世間。 苻堅下令按照漢朝安葬大司馬大將軍霍光的最高規格,隆重安葬王勐,并追謚王勐為“武侯”。 秦國上下哭聲震野,三日不絕。 苻堅以國葬葬之,大秦不論平民抑或貴族,家家戶戶懸素白于門戶三日,萬物歸寂。 萱城去了宮中陪苻堅,苻堅一言不發,這是唯一一次萱城在苻堅的身上看見落寞。 他似乎一下子蒼老了,青絲間竟然亂了幾根白發,萱城盯著看了許久,終于還是拔了,他撫摸著苻堅散亂下來的頭發,低語喃喃,“幾時我們忘了彼此,你怎么去找我,我怎么去找你?!?/br> “苻堅,一千六百四十年,這不是兒戲,你逃不過時光的。誰都逃不掉,一千八百年,又或者再過了一千七百年,我也不在了?!?/br> 他抱著苻堅的頭在胸口貼著,感受著彼此的體溫。 淚水再也忍不住的落了下來,一滴一滴,打在了苻堅的衣袍上。 他似乎聽見那人的一聲笑聲,再仔細去聽,卻無聲無息。 那一夜,萱城沒有回府,他在明光殿伴君共寢。 三千世界鴉殺盡,與君共寢到天明——— 高杉晉作的詩寫的真好,萱城由心而嘆。 萱城最后一次見慕容沖,是在紫宮外的花園里。 紫宮極其陰暗晦澀,可外面的花園去極其秀美,一排一排的青竹,像是新生兒那般光彩奪目。 萱城站在苻堅身邊,他們看著宮人領著慕容沖走出紫宮,一步一步靠近。 慕容沖成長了,他的身高長的很快,萱城以現代人的丈量目測,185cm上下,而且他只會長的更高。 這一次,他身著一件素色袍子,青灰色的,可即便全身上下那般的素,卻依舊遮擋不住他臉上散發出來的風華。 光是他雪白的皮膚就已經驚艷世人了,在陽光下竟然泛著光,透亮透亮。 他上前來,臉色冰冷,久久未動。 “慕容沖,拜別圣上?!蹦习独事?。 慕容沖依舊未動。 “慕容沖,你?!?/br> 苻堅擺手,“罷了,沖兒,此間離去,你我便是再無相見,無論你怎么恨朕,朕都聽不到了,去吧?!?/br> 萱城聽出了苻堅語氣中多少帶了些許的不忍。 臨近三載光陰,說是無情上天也不信。 可若是有情,放手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傷害,慕容沖在秦宮受寵三載,人人怨聲載道,離了長安,他怎么活,萱城不敢想。 宮人皆寂靜無言,南岸也緊緊閉嘴不言,這樣幾個人就這么怔怔的站了許久,直到萱城輕輕走過去,他望著慕容沖的眼睛,這一次,他直視,無所畏懼。 “沖兒,再見?!边@是他對慕容沖說的最后一句話,他履行了他的承諾,放他離開秦宮。 慕容沖無言轉身,萱城回到苻堅身邊。 苻堅望著他的背影,思緒久久不平,他抓著萱城的手,萱城用心感受到了他的顫抖。 “苻融,你我永生不再見?!笔街?,慕容沖忽然回過頭來,他冰冷的聲音依舊像是長白山上長久不化的雪一般,令人望而生寒。 萱城無聲而笑,笑容慘淡涼薄。 …他親手將歷史推向真實。 歷史殘酷的把真相原封不動的還給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