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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停下了,接著說啊?!敝茜届o地問他,他玄色的外衣在之前的爭斗里弄臟了,洗后還在爐上熨,此刻上半身只穿著雪緞中衣,殘缺的金冠不翼而飛,江逾白就友情提供了一根發帶,像小時候一樣把他濃密的頭發往后扎了一個啾啾——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是周琰黑白的眉目也凸顯出了幾分柔和,可他看人的眼神還是深得仿若山間的幽谷,讓春無賴不自覺反省自己說了什么不對的東西。 一反省,果然不對了。 “你說多少血才能煉出一盅完整的血蠱?” “……三碗血吧?!?/br> “放這血對我而言有什么害處么?” “……你的蠱積年累月,已經融入血中,蘊含了精氣,比尋常的血又要難恢復一些?!?/br> “哦?!?/br> 周琰不說話了。 春無賴知道他是回想起了那一瓶瓶嗆人的血蠱。周琰以為江逾白把他賣給了春無賴做實驗,不情不愿卻干脆地喝著那些難喝的血蠱時腦子里想的都是江逾白。 可他卻不知道江逾白將自己的生機從手腕的經脈上一點一點放出,隔三差五地送過來,只為救他一命。 周琰的舌尖再次泛出一股腥味。原來他喝的是江逾白的血。 那具尸體失去精血蒼白瘦弱的模樣又晃過他的眼前……讓他的肚內一陣酸涌,想吐又吐不出來。 江逾白對這些事一知半解,原來還等著周琰發脾氣,卻沒想到卻見周琰這么一副難受的模樣。他抱住周琰的肩頭給他順了順氣,有些埋怨地說:“你就不能讓他先歇歇嗎,采血的事也可以過一會兒再商量啊?!?/br> 春無賴復雜而又無奈地看著江逾白,心道他不記得也許真的是老天優待他。 拿自己好友的性命去救好友的徒弟,這種無力感春無賴這輩子只體驗過那么一次,而且也不想再體驗了。 “……你別那么自責?!贝簾o賴干癟地安慰道,“那時候你和江逾白的蠱都是時候該發作了,兩者來勢洶洶卻旗鼓相當,真的算起來也只能救一個?!?/br> “幸虧救的是你,否則你們就沒有今日了?!?/br> 他這一句話堪稱是醍醐灌頂,周琰瞬間好受了許多,臉色也好看了起來,但還是在江逾白懷里窩著不撒手。 春無賴看著他倆那副樣子感嘆道,這就是命,江逾白不是獨立過頭事事果決嗎,老天爺就是要前一個商雪止后一個周琰來磋磨他,讓他狠狠吃幾次苦頭,看他還敢不敢逞強。 …… 最后周琰自然是答應了,給了滿滿一碗血,對于治療尚且年幼的找廷圭來說仍有富余了。而在春無賴的全力以赴下,趙家這個命途多舛的小兒子能不能長長久久保住性命,尚且難說。 去收斂青衣人尸體、回收轟山炮的人回來了。商雪止果然沒有蒙騙他們,而被盜走的火炮也到此都被收回了軍械庫,上了一把大大的鎖,不會再任閑雜人等輕易靠近。 被小皇帝委派到這里的官員就比較慘。石堡的房子里救出一個,在山林里被扣押的救出來一個,還有那么一個只能記作失蹤了。 江逾白和周琰回到了飄渺山,粗茶淡飯了一段日子。 某日正午,陽光明媚,對整個青州來講都是難得的好天氣。江逾白將竹帽遮在臉上,懶散地窩在椅子里,他身邊的周琰手握青竹垂桿正襟危坐,雙眼緊盯著粼粼的池塘,就等著魚兒上鉤。 江逾白回到他身邊,他就又起了從前垂釣的性質,覺得多年沒來,這滿池子的魚仿佛都在搖著尾巴迎接他呢(魚:并沒有)。 江逾白假寐了一會兒,覺得臉上被太陽曬得有些熱,將竹帽往額頭扣了扣,卻仍是遮不住整張臉。 周琰分出神來望了他一眼:“師父,你臉都睡紅了?!?/br> “你才是睡紅的?!苯獍讻]有骨頭似的伸了個懶腰,換了個姿勢繼續躺著,“你師父我這是被曬的?!?/br> 這身皮囊可真是精貴。風吹了、日曬了都要泛紅,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怎么折騰都不容易黑。 周琰善解人意地說:“那咱們回去吧?!?/br> 江逾白抬起一只眼皮:“沒事。你再釣一會兒吧,都還沒釣上一條魚呢?!?/br> “要一條魚有何難?”周琰隨手撿起一顆石子,往池塘中擲去,撲通一聲,一條不知生死的青魚泛著魚肚白浮了上來。 江逾白:“……行了,知道你厲害。再曬一會兒吧。我都很久沒見這么好的太陽了?!?/br> “好?!敝茜脫凭W將那條半死不活的魚給撈回來,繼續垂桿釣魚,只是貼心地將自己的身子往江逾白那邊挪了挪,替他擋住一半正曬在臉上的陽光。 江逾白側身躺在躺椅上,雙腿自然交疊,纖腰窄臀,露出的手腕似玉石一般白得發光,一時間看得周琰有些心猿意馬。 江逾白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視線,偏頭輕輕一瞥,溫聲提醒:“啊,魚跑了?!?/br> 周琰回神,下意識地提桿子,果然魚鉤處空空蕩蕩,魚餌已經不見了。 周琰:“……” 最后,淮親王選擇了用漁網網了兩條大魚上來,跟之前被砸暈的那條一起,做了一桌子全魚宴,江逾白吃得最歡暢。 斷蒙捧著碗沾光品嘗王爺的手藝,卻很有眼力見的端了自己的那份菜跑到外面一個人去吃,留江逾白和周琰在桌上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