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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有些驚訝地抬起頭,表情是顯而易見的驚喜,雖然他在極力掩飾它:“多謝江仙人?!?/br> 男童看著他的神情,不知為何心情有些復雜。 令他驚訝的是,江仙人竟然還頗為莊重地向他發問:“你可愿意?” 男童抿了抿嘴唇,答道:“愿意?!?/br> 男人臨走前拉著男童,和他說了幾句話。 “小殿下,請您放心。江仙人一言九鼎,有他在,只要您不自揭身份,即使下了山也不必東躲西藏了?!?/br> 男人塞給他一個小小的錦囊:“里頭藏著一些銀票,一些救命的藥方,還有夫人留下來的玉玦……不是在下不放心江仙人,只是江仙人常年隱居深山,有些事還是得您自己拿主意?!?/br> 男童接下那個錦囊,剛拆開就聞到一股蘭芷的冷香,果然有一枚玉玦。 這是他母親常戴在身邊的東西。 男童緊緊攥住錦囊,他偏過頭咬了半天的牙,終究是擠出了一句:“……多謝?!?/br> 男人走了。 劍客不知何時從松樹上翩然而下,緩步至男童身邊。 “不再留留他么?” 男童出乎意料地極快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將錦囊塞進了胸口的衣襟里,回答:“為什么要留他?” 劍客沉默了一會兒:“我以為你會不愿意離開他?!?/br> 男童搖頭:“不會?!?/br> 他已經不會再依賴任何人了。 “小小年紀,倒是很有韌性?!眲突蛟S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得贊許他,將男人的事一筆帶過,“以后咱們就是師徒了?!?/br> 男童一愣:“是?!?/br>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眲妥呱锨拜p輕摸了摸他的頭,聲線冷淡,這句話里竟然有些隱隱的無奈,“為師姓江,名逾白。仙人只是江湖戲稱,當不得真?!?/br> “別怕。以后有師父在,沒人能欺負你?!?/br> 即使已經決定自己不會再依賴任何人了,但也許是飄渺山云海的風太大,此時的周琰卻還是不可避免地覺得眼眶有些熱。他感受著頭頂的觸感,一時間有些無措地想掙脫開,卻又不知為何挪不動腳。 “我……姓周,名琰?!?/br> “好。阿琰?!?/br> 第2章 一 大雪紛紛。 江逾白睜開眼,發現自己癱坐在一輛馬車旁,一片清綿的雪花落在了他的胸口。他抬手去拂,白玉一般的指尖上染著一層薄紅。 呼吸間冰冷的空氣灌入肺里,一陣刺痛,喉嚨瞬間癢意迸發開來。 “咳咳……”江逾白捂住嘴,俯下身,只覺得要把腐朽的五臟六腑都咳出來才算舒服。 “公子……”眼淚鼻涕糊了滿臉的仆從跪在他身旁哭嚎——在這冰天雪地里居然也只穿了身褐色短褐,看著布料也過于輕薄了些。他臉頰額頭幾道淤青,卻還是伸著孱弱的雙臂擋在他身前,憤然道,“你們想干什么!是想把我們家公子逼死嗎!” 幾個家丁模樣、手握長棍的魁梧男人互相對視一眼,連圍攏來的腳步都因這小子聲嘶力竭的呼喊遲疑了一瞬。 他說得沒錯——以這位少爺的氣性,能堅持到現在大抵也是個奇跡了,再逼下去怕是真的要來個“寧愿玉碎、不為瓦全”。 他們可還想要端這碗飯吃呢。 于是為首的家丁臉色緩和了一些,揮揮手讓屬下武器都收了起來:“你看你說的這是什么話!二公子,我們絕無此意。老爺也是為了您、為了整個蕭家好,才派遣我們請您回府的——” 他放低了姿態,往前走了兩步,一身白衣坐在雪地中的年輕公子抬起了頭,雙頰仍暈著病態的酡紅。明明是皎若明月的氣質,隱隱閃著淚意的一抹余光流轉,卻力壓一片江南春色。 家丁一時看得愣了一瞬間,心里暗嘆難怪老爺千叮萬囑一定要把二少爺帶回來。 還得護住他一張臉、一身如玉通透的皮骨——可看他這幅病入膏肓的模樣,怕也是半片身子纏上了縞素,就等著入土了。 家丁心下有些埋怨這公子的不識時務,嚴冬臘月把自己往死里折騰,也不知自己能膈應的著誰…… “好?!睂Ψ骄徍土舜?,低垂了眼瞼,淡漠地道,“我跟你們走?!?/br> 仆從哭著扭頭去看年輕公子,神情比他還要絕望。 家丁松了口氣,面上帶了笑容,看著江逾白支起身子緩緩站起來——只覺此刻即使他形態狼狽、衣袖凌亂,也別有一絲風情。 “嘭?!?/br> 沒看清對方是怎么出手的,家丁的視角瞬間天地倒轉。他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卻還是半身一麻,不妨一頭扎進了雪地里。 淡淡的陰影慢慢籠罩住他。他保持著跪伏的姿勢,只見輕薄的白色衣角緩緩拂過,背上一沉——、 對方似乎是一腳踏到了他的背上。 所有人都用見了鬼的模樣看著眼前的一幕。 “既然是請,就該有請的作態?!睂Ψ饺缏钠降?,施施然踏上馬車,頭也不回地輕飄飄留下這么一句—— “現在就不錯?!?/br> 眾家?。骸啊?/br> 滿臉鼻涕的仆從:“……公子等等我!” 撲在地上的男人:“艸!” 他狼狽地爬了起來,不顧仍有些麻痹的雙臂,想掀開車簾給江逾白一點顏色看看。屬下卻急忙拉住他:“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