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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姮墊著腳尖,在三排的架子取下一本:“狐臭,[胡臭]也……授汝良方用小-便?!笔裁囱?,她又塞回去找,取出一本《古方籍》。 “……密陀僧三十,枯礬五,薄荷二……”她按著上面的方子找著藥材,還缺兩味龍涎香和香子蘭,因為昂貴而放在頂層的屜子里,她便取來小梯往上爬。 柜子是貼墻靠著,湊上去還算穩當。只七歲多的她還太矮,手臂上的rou半截卡著屜邊,才夠得著上面的東西,所以大大地抓了一把,方便以后分著用。 “喵~”正要將手收回,不知哪兒竄進來一只貓,她一個梯-子站不穩,整個人便咕嚕?;聛?,撲通一聲滾去了地上。 慶幸屁股rou厚,下方又是一道蒲草墊,因此沉沉地臥了過去。 …… 陷入黑暗是一種什么感覺? —— “大晉國土浩廣,物資豐饒,檐宇如一,兒女華盛,是為番邦之表率!恭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后皇后娘娘千歲千千歲!” 諸國朝拜,彩帆飛揚,樂工一萬八千人,琴笛聲遠播數十里。 翹翹仰著圓潤如玉的下巴問:“太后奶奶,‘兒女華盛’可是說我站在這里,是屬天下佼佼的美人兒?” 傅太后笑著拍她細嫩手心:“呵呵,那可不是,我衛姮將來是要嫁給太子的姑娘,哀家說你是,你便是,哀家最疼的翹翹,沒人敢說不是!” ~* 太子新婚,衛家大小姐堵在東宮門前不動,氣得洞房夜太子妃哭到暈厥。太子怒而拂袖,揚言:孤發誓,今生再不與衛姓女子交道。 衛姮聽說后傷心氣極,干脆給各公侯府上適齡公子紛紛遞去櫻花信箋,嚇得公子們聞之色變。 芳娘拭著淚說:“翹翹兒,你便看看自己的模樣,太子不喜歡你也在所難免,可卉兒蕙質蘭心,冰清玉潔,衛家還可把卉兒送進東宮??赡氵@般一鬧,卉兒的東宮之路也堵上了?;軆哼@些年忍你讓你多少,看在我含辛茹苦掏心掏肺養你十數年份上,你也不該如此。罷,就算是我幼年寵你過度,勸你少吃多勞你也不聽,還怕被怪罪我繼室偏頗,換得如今下場也是自找?!?/br> 她聽得震顫,記憶里幼年誰都叫她無須忍讓,任由性情,闔府只有林雁姨母和奶娘提點過她??上挥H,可惜林雁姨母也不在了。 百般不信地問:“可芳娘幼年只叫我不須收斂天然,只說祖母的胖也叫人喜歡,叫我想要的就去得,得不到便拍毀,何有勸過我一次?!?/br> “你……你怎的說出如此話來?翹翹,我是你的芳娘??!罷了,到底不是十月懷胎生下的骨rou,怎也體會不了為娘的苦心?!?/br> ~*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廣陵宮將作大臣衛謹,辜負圣眷,貪贓枉法,致工程塌方,殃及匠工性命無數,觸犯天恩,斬立決。 朕念及衛衍正事職宮廷兢兢業業,其余九族免于一死,男子發配邊關三千里外,女子遷回舊邸,收回衛氏所有房宅田產,夷為平民。欽此?!?/br> 祖父年歲已高,哥哥們的孩子幼小,經不起風沙摧襲漫漫跋涉。 衛姮跪在慈安宮外,三日兩夜不起:“太后奶奶,求求您救救衛家!父親定是被冤枉的,他連一件官服都穿幾年,他是翹翹唯一的父親,他不會貪臟的!” 從未吃過半分苦頭的自己,白皙的膝蓋磨得青紅腫痛。多少昔日艷羨的目光從身邊走過,皆剩下鄙薄的涼嘲。 傅太后撫著額,揮揮袖沖張興才嘆氣:“叫她走吧?;实鄱疾槌鰜碜镒C確鑿,叫哀家如何反駁的余地……翹翹兒不是我不管你,昔年你若是嫁得太子,今時哀家幫你說話也有個依仗,可你如今連皇子妃都做不成,卻讓哀家有何出口的借由?;厝グ?,能幫你把命保存下來,便已是有幸了?!?/br> 原來一切都是因著有所圖而有所互利嗎? 無所圖,美言與笑顏便也收回了。 ~* 紅漆斑駁的廊檐下,婦人保養得宜的溫潤手掌撫著她,言語躊躇:“翹兒也看到了,今時不同往日,侯府早就不再了,老夫人又在榻上病著,府上這么多口,買什么都要錢。還剩下些你的嫁妝,可林嬤嬤將鑰匙儲在江湖莊鋪里,非得你下聘方得取出。你幼時驕縱好饞,也不聽我勸,如今想嫁個好人家也難,再這么耗下去,也耗養不起了。武安伯府家的三子儀表堂堂,一表人才,雖說府中有小妾,可到底嫁進去是正經官家做正房,進去后收拾收拾小妾便過了,起個頭,之后meimei們也好嫁了,你看意下如何?” 伯府三公子有妾,聽說在伎-院勾欄旁還養有外室三五。衛姮揪著袖管不知開口:“家里便沒有留下一點旁的嗎,一定要急著動用林姨母那份?” 她不忍提是自己的母親的一份,昔日他們為著讓她遺忘、使她不知人間憂慮,她只知有芳娘眷著,如今她也不知從何提及。 “有是有,但那是你父親憐愛卉兒,可憐她自小沒有養在自己身邊,給你meimei留了些薄產。這個是我沒有理由動的?!?/br> ……父親就沒有留什么給我嗎? “好的芳娘,我再想想?!?/br> ~* “哈哈哈聽說了嗎?昔年風光如月的衛家千金翹兒要嫁給伯府三公子了。那蔣岳垣前些時去她府上,有人看見還捧著她丫鬟曼兒的腰亂啄,這之后可有得她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