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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年曉泉在床上做了許多噩夢,有關于喬靜的,有關于年與時的,也有關于自己和母親的,甚至兒時那一場記憶已經模糊的大火,也莫名地席卷重來,火舌好似貼在她的皮膚上,如影隨形,蜂擁而至。 年曉泉忽的一下子從床上驚醒過來,夢中的事情在她睜開眼的瞬間,被忘得干干凈凈,只剩下身上無盡的疲憊。 年曉泉第二天起來,眼睛下面帶著兩塊巨大的烏青,整個人看上去精神不佳。連著吃了兩片營養素,跟自己的助理去了個電話,告訴她自己今天大概要遲到半小時,等到九點半鐘,眼看著實在不能再等了,她才拿上鑰匙出門,只是腦中還是昏昏沉沉的,半路上也不知怎么,車子開出幾十米,猛地一下,就扎在了路邊的綠化樹上。 程茜接到醫院的電話,嚇得肚子里的孩子一陣鬧騰,挺著身子跑到醫院里來,看見年曉泉的模樣,淚從中來,趴過去,掉著淚珠子道:“你說你這到底是撞了什么邪?白宴那狗東西回來也就罷了,怎么現在,你自個兒還往樹上撞了呢?” 年曉泉此時額頭上包著紗布,手臂也被安全氣囊弄得一片烏青,她此時腦中還像是高燒一般地迷糊著,聽見程茜的話,便睜開了眼,輕嘆一聲,啞著嗓子告訴她:“我懷疑…我的車被人做了手腳?!?/br> 程茜過去做了幾十年的良民,就算看過再多的小說,生活里也從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她一時驚慌失措,眼看著就要報警。 好在當天中午,容緒從日本趕了回來,年曉泉見到他,只覺心中一塊大石頭落了地,像是有了依靠似的踏實下來,將頭靠在枕頭上,眼淚要落不落的,開始昏昏欲睡起來。 容緒將病房里的空調溫度調高一些,將年曉泉不方便動的右手緩慢地放進被子里,見她閉眼沉默,便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水漬,輕聲告訴她:“你放心,這些事情我會去查,你現在,好好養傷才是最重要的。下個月,媛媛就要進幼兒園了,你當mama的,可不能這樣送她上學呀?!?/br> 他這話一說,年曉泉的心緒果然清明了不少,原本那些因為年與時和喬靜的事變得無比低落的心情一瞬間消散開去,只剩下些對于自己女兒幼兒園生活的期許,她于是緩慢地點了點頭,使勁“嗯”了一聲,抓著容緒的手,輕聲答道:“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養著?!?/br> 容緒見她這么說,心中放心不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將她傷口邊上的發絲一根一根地捋到耳后,然后轉身,冷不丁地看見病房門口此時面無表情的白宴。 白宴不知在病房外看了多久,此時手上的花已經垂落在地上,走廊里空調的冷氣粘酌在他的皮膚上,泛著隱約刺骨的冰涼。 容緒沒有讓他進病房,起身出來,順手將門帶上,只開口說了一句:“曉泉已經睡著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說吧?!?/br> 白宴看著眼前的容緒,眼中各種情緒晦暗不明。 容緒如今已經四十多了,眼角周圍甚至有了清晰的紋路,他不再像早些時候那樣,整日身著黑白兩色的高級定制衣物,而是開始穿上了容媛喜歡的淡色純棉t恤衫,雖然不再年輕貌美,但往白宴的跟前一站,卻儼然是一副婚姻中人幸福的模樣。 白宴于是低笑一聲,將手里的花束隨意扔開,靠在容緒的身側,看著他說到:“不要以為你把我的女人搶過去幾年,她就真成你的了??傆幸惶?,我會把她完完整整拿回來?!?/br> 容緒看著眼前白宴的模樣,嘆起氣來:“曉泉不是誰的所有物,也不可能像東西一樣被人拋來換去。她是一個擁有獨立人格的人,她的任何選擇都應該出自自己的本心,而不是我們的強求?!?/br> 白宴望著此時容緒惹人嫌惡的臉,笑了一聲,歪著頭問:“你當時就是這么騙她的嗎?一個比她大了一輪的男人,滿嘴仁義道德,滿嘴的尊重自持,卻在她跟男友還沒分手的時候,建議她跟你結婚,在她心里還有我的時候,讓她懷上你的孩子。姓容的,你一個男人,披著這種溫柔的假皮做些惡心人的臟事,你不覺得自己很可笑么?” 容緒低頭,避開白宴此時咄咄逼人的氣勢,邁步走到一旁的自動售賣機前,投了兩個硬幣進去,望著里面緩慢落下來的礦泉水,低聲答道:“或許吧,或許我的確也有私心。我的私心是不想孤孤單單一個人活著,我的私心也是想要有一個可愛的女兒。不過,無論你怎么想,曉泉是無辜的,她過去的日子過得實在不容易,你如果還有一些善心的話,就讓她多跟在我身邊舒坦幾年吧?!?/br> 說完,容緒便不再等他的回答,徑自邁步離開了。 白宴看著容緒遠去的背影,想到年曉泉昨天與自己說的那些話,一時閉上眼睛,心中涌現出一股巨大的失落與茫然,好像鋼鐵的拳頭打在了柔軟的枕頭上,無處安放的憤怒,連一點回響也沒有。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晌,直到身旁路過的護士有些不解地推了推,他才重新睜開眼,面無表情地下樓。 秦秘書此時已經等在車外,見白宴去而又反,便開口問道:“年小姐怎么樣?” 白宴沒有回他的話,只是十分冷淡地坐進車里,將長腿往里收了一收,關上窗問:“調查的結果怎么樣了?” 秦秘書轉過頭來,低聲答到:“的確是被做過手腳,不過我們在調查的時候,發現林先生那邊的人也在調查?!?/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