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一聲，只見前方雨幕中一道身影自岸上撲入水中。

    受這個景象蠱惑，何霜心下不知哪里來了一股力量，就在電光火石之間，她也迅即向前撲入了雨水與河水交融的中心地帶。落水后，她對周遭一切都不管不顧，眼中只有那道小波峰，仿佛那是一場重要比賽的終點線，用盡全力往它游去。

    斗笠和蓑衣不知何時已被甩落，何霜游得很快，可惜，她并沒能穿越終點線，因為那個先她一步落水的人提前到達了那個地方。

    “何霜！”

    終點線消失沒多久，何霜聽到黑夜中有人喊她。她下意識地去尋找聲源，冷不防被身側一只手拉住。

    “何霜?！痹瓉砺曇艟蛠碜陨磉?。

    何霜在雨中艱難定了定睛，看清楚來人的樣子。他臉上滿是擔憂，是熟悉的徐元禮，只是在此時何霜看來，熟悉得有些陌生。

    “斯微！”又聽徐元禮扭頭往后面喊道。

    “來了來了！”蔣斯微回道。

    何霜想要動一動，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她的右胳膊被徐元禮抓得死緊，動彈不得。

    “徐元禮，”何霜道，“我想回家?！?/br>
    “好，”徐元禮還在指引后方蔣斯微的方向，“我們馬上回家?！?/br>
    “不是回你家，是回我家?！?/br>
    昏黑的雨夜下，何霜眼見徐元禮神情怔住，隨即，他在水中向何霜轉過頭來，速度極緩，好像開了慢速。四周沒有光，光只在徐元禮眼睛里，只是那光飛快地熄滅了，何霜與他相距極近，他臉上猝不及防的傷痛也猝不及防地刺痛了何霜。

    “恐怕今夜不行，暗門已提前關閉?！毙煸Y說。

    “嗯?！?/br>
    蔣斯微的船臨近，徐元禮緊拉何霜的手從水中松開，明明是松的是胳膊，卻好像一直緊捂心臟的熱度驟然離開一樣。

    何霜被徐元禮拉上船。

    雨勢一點減弱的跡象都沒有，蔣斯微把船駛近剛才空置的船，以一個分外妖嬈的姿勢橫跨兩船，拿回了何霜交給他的藍布包。他自己當先捏了捏那布包，語帶遺憾地說：“還在?！?/br>
    何霜接過那布包，道：“暗門是因為剛才那個人跳水才提前關閉的吧?！?/br>
    “可不是嘛?！笔Y斯微一邊在徐元禮的配合下拉走空船一邊說，“看來暗門的位置今晚已經暴露了，元禮，元禮？”

    “在?！?/br>
    “依你看，那是不是方家人？”

    “若他有岸上追船的腳力，亦有高處落水的膽量，只能是方家人無疑?！毙煸Y沉聲道。

    “落水的只有一個，看來他們兄弟倆應該是分頭行動了?！笔Y斯微道，“暗門位置暴露，恐怕元家今晚會派人死盯你家，我們現在去徐致家碰頭？”

    船頭微弱燈光照著，徐元禮目光直指何霜，不過很快，他移開視線，道：“你先自去徐致住處，我回趟家，稍后就來?！?/br>
    徐元禮的目光引得蔣斯微也看向何霜，大概明白過來徐元禮回家的用意后，他想起來問何霜：“對了，你方才跳水，可是受暗門影響？”

    何霜腦中已無思考的精力，只模糊地“嗯”了一聲。

    “若非方家人先落水致暗門提前關閉，就以你剛剛在河里拼命的程度，想必現下早已回到那邊?！笔Y斯微語氣輕松地說，“我們便就天各一方了?！?/br>
    蔣斯微的話再次讓何霜心口一疼，情不自禁地抬眼去看徐元禮，也不知道是雨太大，還是天太黑，她看不清他的臉，只依稀知道他沒有再看自己，直到兩船同抵徐元家。

    49

    48、軟弱

    兩人回到徐元家時，醫堂內燈火通明，門口條凳上坐著三個人，三人中間年少的女孩一眼認出徐元禮，一路淋著雨朝他疾跑過來，“元禮哥！”

    到得徐元禮面前，何霜看見小姑娘臉上濕漉漉的，一雙漂亮的眼睛里滿是悲傷?！捌牌挪淮蠛昧??！痹簬е耷徽f。

    院門前燈光很弱，何霜注意到她緊張的手幾度想伸過來握徐元禮，不知是礙于何種原因，終是落回自己身前，兩手交握得緊緊的。

    “家母可在里面？”徐元禮語帶關切地問。

    “蔣大夫、徐元大夫，還有元青，都在里面?！痹赫f。

    “母親怎么說？”

    “沉疴，肺里的老毛病?！痹猴w快往醫堂方向看了眼，“晚上吃過飯，突然就發病了，給了藥也不行，在家咳了血……”元春越說越難過，直到整個人哽咽住，沒再說出半個字來。

    徐元禮抬起手，動作輕緩地拍了拍元春的肩頭。伴隨著姑娘的低泣，何霜也順著徐元禮的目光往醫堂看去，本就灰敗的心境上再度蒙上一層陰影。

    “啊嚏！”

    盡管何霜試圖掩蓋，這聲不合時宜的噴嚏還是沒能忍住，它將徐元禮和元春的注意力同時吸引到何霜身上。

    “元春，你先去陪伯父伯母，何霜落了水，我去料理一下?！?/br>
    元春聞言看向何霜，努力微笑道：“何姑娘保重身體?！?/br>
    “嗯，你也別太擔心?！焙嗡参康?。

    話畢，徐元禮轉身走向廚房，何霜默默跟進去。

    徐元禮先去櫥柜拿了老配方的草藥包，繼而走去灶前，往里鍋注水，生火。

    何霜徑自在餐桌旁坐著，一開始不覺得冷，慢慢地，好像某種寒氣入侵，她感覺身體發冷，下意識地環抱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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