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歷史]衣被天下 第100節
大明的船對比對方的小木板船就大小而言的確占盡了優勢,但是對方顯然也富有打劫大船的經驗,人力控制的小船比之靠著風力前進的寶船機動性更強,若非敵我之間人數著實懸殊,最后的戰果如何當真不太好說。 蹇瑢覺得自己必須要提議改進船只了,除了借用風力外,應當也要像河船那樣增加人力驅動,否則一旦被包圍,逃都逃不掉。 其次,大明的水軍實力強悍,不過那是在戰爭上,這條船只上的武官們顯然長期應付的都是rou搏戰,應付這種游擊戰術的打劫人士,經驗顯然并不豐富。 但凡對方的人數再多一些,大明縱有寶船之大也會被對方蠶食。 而且,這次他們也是運氣好,在白天遇到了倭寇,若是在晚上拋錨之時,大船被人悄悄鑿沉了都沒處說理去,偏偏海風在夜間多變,為了避免迷失方向,如今的航海多是選擇就地拋錨。 要是有在夜間也能行船,又不會迷失方向的方法就好了。 蹇瑢打算一回去后便將自己的想法寫成奏書,上稟天子。如今的海船技術放在沿著海岸線行駛還算可以,但如果大明日后當真打算和日本、高麗開啟海貿,這便是不得不解決的問題。 正一邊吹著海風一邊整理思緒的蹇使者忽然眼睛一瞇,他遠遠看著港區的方向,有些遲疑得叫來了原本準備去丟下船錨的官兵,道:“你們看港區的方向,是不是著火了?” “著火?”官兵們頓時大驚,紛紛瞇眼看去。 果然,就在海平面的遠方有一道紅光沖天而起,那明顯不是晚霞的顏色,應當是點了火。 “什么情況?”兵士們都跑來了甲板,看著遠方的神情都凝重了起來:“是敵襲?” “那莫非是狼煙示警?” “稟使者,那個方向應當是氣象臺的方向,平日里并不會放明火,此次燒起來恐有異常?!币粋€老水兵三兩步上前,沖著蹇瑢一抱拳。 “你的意思是有敵襲?”蹇瑢蹙眉,老水兵沒有回答,這個答案,蹇瑢能猜,但他不能說,說了便是動搖軍心。 在眾人的一片默認的靜默中,蹇瑢吸了口氣,他看了眼漸暗的天色,又問:“現在全速前進的話,可能在天黑前到港?” “以如今的風向,恐怕到港時候已經是封港之后了?!崩纤焓指惺芰讼嘛L勢,恭敬答道,而此刻,他看著海港的方向卻帶上了殺氣。 劉家港是如今大明對外還開著的兩個港口之一,主要承擔了使者朝貢的任務,這里若是出事,必然是大事中的大事。 作為一個水兵,他迫切想要過去參與到戰爭中,但作為下屬,他此次最重要的任務則是保護好使者以及這一船貨物,他們現在如果過去,很有可能會造成船毀人亡,貨物還被人搶走的情況。 屆時,他縱萬死也難逃其咎。 蹇瑢想的也是這點,若只有他在船,自然不會猶豫,但現在他的船上還有日本國派來的使者,如果使者出事,那就是國際糾紛,多少會影響大明的國際形象。 但是如果明知港口出事,急需支援的情況下他在這兒遠遠看著…… 蹇瑢猛一握拳,道:“全速前進,后果由本官負責?!?/br> “準備小舟,快到時請使者下船,”他轉向幾個日本國使者,沖著對方微微拱手:“諸位,此次事有突發只能得罪了,本官會派遣幾位水兵保護,待事了,本官再同諸位賠罪?!?/br> 這幾句話他說的誠心,但并沒有得到回答,日本國的幾個使者指著他的背后,吶吶難言。蹇瑢見狀有些奇怪,回頭一看也愣住了。 就在他說全速起航后不久,寶船的船帆已經全部張開以借用風力,仿佛也是為了助他們一臂之力一般,海上的風亦是順風,如今的他們比起方才更靠近海岸,所見的也比之前更為清晰。 那沖天而起地的確是紅光,但是卻沒有明顯的煙霧,這顯然不是為了報警。 雖然距離還相當遙遠,但他們可以感覺到整個港區看上去頗為平靜,沒有迎戰時應有的模樣。 這……? 眾人都聚集于甲板上,幾個視力比較好的小兵被拉到了最前,“應該沒打起來,”一個年紀最小的兵士用手擋在眼前,努力讓自己看清楚,“我沒看到城墻上有煙氣,咦咦咦?火的顏色是不是變了?” 這個不用他們說大家也看到了,原本沖天而起的紅光不知道為什么變了顏色,顏色更淺了一些,“好像變白了?哎呀,好像暗了……又亮了?怎么回事?” 隨著船舶漸漸靠近港區,他們很快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劉家港附近的海面上,一道道輪番從氣象臺上掃射在海面上的光柱,將傍晚的海面照的宛如白晝。 而那原本大家以為著火了的氣象臺頂端,此刻正泛著暖黃色的燈光,它仿佛就像是第二個太陽一般,為這群滿帆趕回的使團指明了回家的路。 作者有話要說:中國歷史上是沒有現代意義上的燈塔的,這一方面是因為我國的玻璃制造落后了西方,另一方面在封港期間也沒有這個必要。 但是以前的水手會以佛塔作為方向標,因為佛塔夜里都會點燈,老亮堂的。 現在木小白給大家點亮燈塔啦,不光是燈塔,他還點了探照燈,咳咳。 為啥要探照燈呢,當然是為了應付爺爺啦! 小白做作業真的好辛苦噠! 第111章 為了安全考慮,大明的港口和城門一樣都有過了時間不允許進入的規定,全天下能夠讓這道規矩讓步的就只有洪武帝的圣旨,其余就連皇后和太子的旨意都不作數。 所以理所當然的,當使者的船隊因為一路疾馳逐漸靠近劉家港的時候,他們已經做好了無法入港,必須遠遠看著港口在海上漂一晚上的準備。 但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受到的待遇居然是這樣的—— 三臺在黑夜里格外明亮的黃色光柱遙遙打在了他們的船上,就像是定海神針一般,三道光柱將他們定在了原地。 在海上漂泊了五日,因為擔心有賊人侵犯而匆忙試圖靠港的大明出使團隊沐浴在如白晝般刺眼的光線之下,莫名生出了一種微妙的心虛感。 等等??!我們明明沒做什么壞事啊,為什么要心虛? 不知道,反正就是這種被所有人盯著的狀況就是有一種他們做錯事的感覺,話說為什么隔了那么遠,他們還能被發現??? 海上沒有對照物,因此要在海上辨別出距離是一件極其困難也極為專業的事情,蹇瑢顯然不具備這項技能,他伸手招來了船上的一名老水手,問道:“劉管代,你能看一下我們如今離岸多少遠?” 劉管代拿出角尺,一番測量和記錄之后,告訴了他一個讓他有些吃驚的數字,“還有這么遠?” “如今日光有些淡,多少會有些誤差,屬下只有七八分把握?!眲⒐艽Ь吹?。 “那也夠用了?!卞楷屆嗣掳?,他看了眼正在竊竊私語的日本使者,湊到劉管代耳邊悄然問:“以爾之經驗,若是以日本的人力船從此處劃到我們的港口需要多久?” “少說得一兩個時辰吧,”劉管代立刻知道了這位上峰想要說什么,也壓低了嗓子用氣聲道:“只是若是以那樣的速度前行,他們上了岸之后,恐怕也沒有體力再做其他?!?/br> 蹇瑢眼眸微瞇,又問:“我是我們這樣的帆船呢?” “以寶船的大帆,約莫需要一個時辰,若是順風,風力又較為強勁,半個時辰乃至于更快即可到?!?/br> 半個時辰啊……蹇瑢垂下眼眸,陷入思索。他雖不擅海戰,但行兵打仗的基本概念和邏輯還是知道的。 如今海上主流的船只就這兩種,要么是借用風力的帆船,要么是用人力的小木船,如此看來,這探照燈就一面封鎖網,巨大的帆船借用風力,其前進速度快,人力消耗低,但是躲不過探照燈,遠遠就會被發現。而體型更小也更靈活的小船全靠人力驅動,一旦被發現要么撤退要么全速前進,不管做哪種選擇體力消耗都是必然。 無論是哪一種,建在港口的探照燈都可逼其在最短時間內做出選擇,并且給防御部隊足夠的反應時間,應戰也好鎖城也好,都可有效防御倭寇。 它雖然不能逼退敵人,也不能避免夜襲,但卻能讓襲擊一方感覺到非常的不舒服,作為一道防御工事這就已經足夠了。 只是它發現敵人之后都這樣盯著人嗎?這燃料消耗……應該不低吧? 其實蹇瑢誤會了一件事情。 之所以在他們身上投放了三道遠光燈,并不是大明為了炫富,而是……咳咳,其實是因為港區那邊是真的看不清他們來著。 從蹇瑢他們的視角來看,自己這邊可以清晰得看到三道光柱鎖定了自己,所以認定他們一定是已經被看到了,有幾個船員更是興致勃勃得同燈光另一端招手喊話比姿勢,在他們心中自己的一舉一動一定都在同僚們的眼中。 但這其實是因為他們處于暗處看亮處產生的錯覺,事實上,在劉家港城樓上的眾人只能勉強看到海面上有點異常,并不能確定這里到底是什么。 探照燈的原理是利用螺紋玻璃起到若干個凸透鏡聚光的效果,光線透過不同的凸面后會匯聚在一點上,這一點便是最亮的位置,但接下來這些光線會繼續沿著直線擴散開,后續的位置雖也有亮度,但光線會明顯減弱。 蹇瑢他們的船隊恰恰就是在光線的衰減區,哪怕用三個探照燈進行疊加,那個位置依然在眾人的視力不可及之處。 所以,劉家灣的眾人才點起了三盞燈看看能不能照清楚,但就如今的效果來看,三盞探照燈的亮度也只能算是勉強。 尤其港區內的眾人還是從明看暗,削弱效果更為明顯?!肮饪扛蹍^的燈果然還是不行啊?!蹦景讓⑼h鏡捏在了手心里,對如今的情況不是很滿意,他小聲嘀咕道:“如果不能再提高亮度的話,就只能得想辦法在海里也插個燈塔,否則防御效果還是太有限了?!?/br> 如今燈塔的燈源燃料已經全都換成了煤油,為了提高燃燒率,無論是燈芯還是燈罩都經歷了若干次升級,目前已經達到了瓶頸。 光源沒辦法改,那就只能改變放置方向。 但就算是千年后的時代,想要在海上建立一座燈塔都不是易事,更何況是在如今這個大部分建筑材料都無法抵擋颶風以及海水的侵蝕的大明朝。 花費大量人力物力乃至于人性命去造一座燈塔是否有意義和價值,這就是個問題了。 就如今的情況看,顯然是收益不大的,當然,如果未來可以開放海禁,有了海貿和稅收的補充,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木白將手里的望遠鏡轉得虎虎生風,跟隨在他背后的總兵長看得心都要掉出來了。 小皇孫手里拿著的可是至今都還沒配裝的千里眼啊,他聽在宮里當值的同鄉說過一句,說這玩意套上之后能看千里。 此前他也就是當一句奇聞異事而已,但是方才他可是親眼看到了! 就在大家都朝著探照燈燈光聚集方向瞇眼觀察,并且表示不清楚那是什么的時候,使用這個儀器的小皇孫卻露出了篤定姿態,此后更是下令讓眾人不必緊張,保持正常戒備即可, 毫無疑問,小皇孫一定是看到了遠處的那個掉黑點到底是什么東西,所以才會令他們放松警備。 作為大明如今最重要的海港駐守的總兵官,他當年是跟著洪武帝一起玩過夜襲當過瞭望兵的,在這個大部分人都有雀蒙眼的時代里,總兵官自認自己的視力就算達不到千里眼,但來個五十里眼也不是不可以。 他都沒有看清的話,對方的位置可想而知,而小皇孫卻能夠靠工具看見,這工具是什么還用問嗎?! 好想,好想試一下哦! 木白在望遠鏡的加成下的確是隱約能看清那邊是一艘大明形制的官船,但現在是日月交替之際,光線有限,rou眼下即便是用了望遠鏡看也十分模糊,他主要是靠著船只上懸掛的各色彩旗認出對方身份的。 這也讓木白堅定了以后必須要讓船只懸掛旗幟的心,最好是在船頂掛著,現在這樣插在船舷的旗幟在正面視角實在是在是太不明顯了。 至于邊上灼熱的視線以及頻頻看過來的總兵官……呃,他不是沒注意到,只是望遠鏡如今是管制產品,這東西是把雙刃劍,制作方法也不算困難,所以洪武帝下了封口令,并且將每一把望遠鏡都登記造冊。 按規定,非限定人群不可使用,就是為了預防其存在泄露出去。 如今手上擁有望遠鏡的除了老朱家的幾個人外,只有朱元璋極其信任又身負戍邊重任的徐達,就連木白的“養父”傅友德都沒給配上。 為此,他“養父”已經往宮里跑了好多次,前些天更是透出了為了一個望遠鏡以及后續來自“養子”的好東西,他可以答應洪武帝的揶揄,也認洪武帝做個義父的意思來。 此舉被他的兒子,木小白的兄長傅忠抱著他大腿制止住了。 在端午節家宴之時,洪武帝一口氣對征云南的一干將士們進行了封賞,對于傅友德和藍玉這類冉冉升起又還沒有達到最高點的將星,洪武帝的封賞方法十分之干脆。 他為如今才十二歲的皇十一子蜀王朱椿聘娶了藍玉的獨生女,又將自己的皇九女壽春公主許配給了傅忠。 當然,由于皇子皇女們年紀還小,這只是訂婚。 皇室子弟嫁娶儀式冗雜,等所有的過程走完了起碼也得四五年以后,到時候小皇子皇女都到了適婚年齡。 傅忠好不容易在靠譜弟弟木小白的牽線搭橋下在壽春公主這兒刷滿了好感度,讓佳人點了頭,如果老爹現在為了抱大腿認了洪武帝做義父,他和壽春公主的關系一下子就變成差了一輩,婚事九成九都得告吹,這怎么行。 于是,可憐的傅老爹為了不讓兒子打光棍,含淚放棄了自己的原計劃。 別說,人高馬大的壯漢失落得望著夕陽嘆氣的樣子看上去實在太可憐了,被那落寞的模樣打動到,實在于心不忍的木小白一個激動,將上次端午節時候用過的玻璃片送給了傅老爹。 當然,他送人的不是上次用沙子做的半成品,而是使用了工坊特質含膠紙顏料重新繪圖上色后的完成版。 膠質顏料在干涸后可以黏在玻璃上,只要不去用力摳,固定效果還不錯。 不過正所謂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這種膠質顏料的透光性并不太好,如果想要像上次一樣投影觀看的話,基本上出現的就是黑白陰影,顏色只有淡淡的一點。 好在匠坊里頭有個靈活的小年輕靈機一動,將其放到一個黑匣子里頭。 膠質顏料雖然透光性差,但在有燈光的情況下顏色卻十分艷麗逼真,加上你木白之前使用的多是透視畫法,從一個配有放大鏡的小孔中看進去,很能讓人有種置身其中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