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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歷史]衣被天下 第22節

    而作為一個窮苦出生的皇帝,朱元璋對于百姓的愛護更是遠高于此前歷朝歷代的帝王。

    在大明,任何一個村民都有檢舉權,只要當地官員行事無道,皆可舉報。大明的所有關隘路障都對舉報者開放,膽敢阻攔一律重罰。

    除此之外,洪武帝還在應天的皇宮外立了登聞鼓,但凡有冤屈者皆可擊鼓,無論事情大小洪武帝皆都親自接待。

    “因此,比起滇地錦繡優美的風光,陛下更想看到的是此地的百姓和生活環境,他想聽到的,也不是歌功頌德,而是治理之方?!?/br>
    沐春雙眼明亮,注視著木白的眼神亦是炯炯有神:“阿白,你的畫極有可能可以改變云南如今的現狀!”

    木白給人添水的動作不由一頓,他陷入了沉思。

    第29章

    是夜,木白在自己的床上翻來覆去,他真正的室友和沐春不同,睡覺很沉。只要沒有聽到警報,哪怕木家兩兄弟在床上跳舞都吵不醒他。

    但是在同一張床上的木文就不一樣了,雖然他睡著了也和小豬崽一樣,但今天情況特殊。

    就在木白還在想心事時,他懷中的木小文驟然間翻身坐起,眼睛都沒睜,兩只小手已經先伸出來,小孩迷迷糊糊地說道:“要尿尿?!?/br>
    作為一個曾經因為尿床被兄長要求必須穿尿布的幼崽,可能出于小孩子的自尊心,木文對于尿意非常的敏感。

    在跟著軍隊行動之后,但凡有條件,木文半夜里想尿尿時候都會驚醒并且呼喚他大哥,軍營夜間無論任何情況都不允許行走,更別提跨越半個軍營去廁所,所以木白只能拿個小陶盆來應付木文的需要。

    不過出于對睡眠的需求,后期木白會注意弟弟睡覺前的飲水和上廁所,盡可能讓小孩一覺睡到早上。今天他正好有心事忘了催弟弟上廁所,因此導致木小文起了夜。

    “阿兄有什么不開心嗎?”木文打了個大哈欠,拍了拍床板示意木白快坐下來,“阿文可以給阿兄想辦法呀?!?/br>
    木白看了眼還在打呼嚕的室友,擦了擦手后坐會床上,他十分認真地對木文說:“阿兄想要把畫畫的方法教給別人?!?/br>
    “教鴨?!蹦疚氖指纱嗟卣f。

    木白嘆了口氣:“教給別人的話以后找阿兄畫畫的人就會變少了,賺的錢錢也會少,文兒以后想要什么買起來就困難啦?!?/br>
    木文聞言一愣,伸出一個小拳頭抵在下巴下思考了下,問道:“那阿兄為什么想要教給別人?”頓了頓,他恍然拍掌:“是不是為了讓阿春哥哥把畫送給皇爺爺?”

    木白先是比了個噤聲的姿勢,看了眼兵哥,確定他沒有被吵醒后悄聲道:“不是皇爺爺,是朱爺爺,不對,你要稱呼為陛下才對啦?!?/br>
    糾正了弟弟的稱呼后他肯定了木文的猜測:“你阿春哥哥說能夠描繪滇地的畫越多,大明的皇帝對這兒的了解就越清楚,能做出的安排也越多。但是阿兄只有一個人,肯定沒有辦法畫那么多?!?/br>
    他的故鄉不是這兒,但木家兄弟的家卻在這兒,他到了這個世界后認識的人也都在這兒,如果可以,他也想讓這里的生活變得更好——雖然以木白的眼光,這兒已經比他老家好多啦,他也想知道,這兒能如何變得更好。

    但正如和弟弟說的那樣,畫畫的技術算是他們家主要的經濟來源,這種利用光線的繪畫方式一旦說開就算是幼兒也能模仿,如果官方有意推廣,不過一兩年就能全面鋪開,到時肯定會對木家兄弟的產業造成沖擊。

    他倒是無所謂,但這樣cao作后一定會讓弟弟的生活水平下降。如果可以,木白并不想讓弟弟因為他的決定損失什么,而且他也不確定這樣做是否有價值,所以木白從下午一直糾結到了現在。

    木文倒是十分心大,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肚皮,問道:“那以后還能吃餅餅嗎?”

    這自然不成問題,木白這段時間也是掙了些錢的,而且大明的官學入讀的話還能領工資,養活弟弟還是壓力不大的,就是日子要緊巴一些。

    “那就行啦!”木文又打了個哈欠,大眼睛也瞇了起來:“文兒很好養活的,有餅餅就行了?!?/br>
    “rourou不要啦?”木白湊到弟弟身邊竊竊私語。

    木文rou嘟嘟的小嘴巴下滑了一點。

    “小糕點可能也沒有了哦?!?/br>
    木文小眉毛皺了起來。

    “說不定以后蜂蜜水也喝不到啦~”

    木文徹底冷靜不能,他伸出小短腿重重踢了壞哥哥一腳,憤憤翻過身用小屁股對著故意欺負他的兄長。

    明明都已經決定了還要惹他,阿兄最壞了。

    不過這個想法在片刻后木白鉆進被窩摟住他的時候立刻消泯,昆明的初春還帶著點寒意,但是兄弟倆抱在一起就很暖和。

    油燈燃盡后最后一絲青煙,遮住了床上這對兄弟的身影,也掩住了對面床青年嘴角的揚起的一抹笑,隨即停歇片刻的呼聲又繼續響起,這一次還加上了兩道細細的呼吸聲。

    翌日一大早,木白就帶著自己的“小黑屋”器具以及一張書寫了繪畫技巧的說明去中軍大帳拜訪。

    不過他來的不巧,大帳外有兵士把守,見他前來均是做出了制止的動作。木白心知今日一定有軍事行動,于是比了個自己去邊上等候的姿勢挪到了距主帳十多米外的距離,自發避嫌。

    片刻后幾個軍官自帳內走出,為首一人十分年輕,身姿筆挺眉目簡易,一身輕甲更是襯得他威武不凡,木白粗粗一掃,從他臉上看到了幾分沐春的影子,那應該就是本次大戰的副將沐英了。

    此前沐英和藍玉一直在大理駐扎,清繳當地的大理段氏勢力以及不服的土族,現在沐英突然回來,應當是出了什么變故。

    木白心中有了幾分猜測,見到傅友德時他眉目緊鎖的模樣更是驗證了幾分。

    不過這些都不影響他今日前來的目的,“小黑屋”雖然不屬危險物品,但也不能帶進大帳,所以木白就將它先放在了門口,自己獨身一人帶著說明書走了進去。

    門口的兵士覺得在大帳門口立個這東西有些不妥,但這些日子以來他們也聽聞這小黑屋是木白用來畫像的,現在木白人在大帳內,他們也不確定是不是主將想要令人為他繪畫。

    正遲疑呢,就見帳簾一掀,他們將軍大步流星跨出,三兩步便走到了“小黑屋”旁鉆了進去,啊這……?

    兵士正有些摸不著頭腦,就聽傅友德叫了一聲:“老四,老四!”

    “哎!”一個守衛兵士立刻立正應聲,然后他就聽到了令他更莫名的指令:“你退后三步,做個三號預備動作?!?/br>
    兵哥頓時一腦袋問號,但能守在主將大營外的都是傅友德的心腹親兵,戰斗意識和服從意識都是一等一的??v然滿是不解他還是照做。

    “再退三步,做四號動作?!备涤训掠窒铝?,這次除了那個兵哥外,他還叫了另外兩個親兵也挪動起來。

    主將大營外一時熱鬧非凡,兵士們一邊聽從命令調動步伐擺出姿勢,但對大將的異常他們卻覺得越來越疑惑。

    有幾個兵哥還將視線挪向了木白,開始懷疑是不是這小孩對大將下了什么蠱蟲之類的,就在木白感覺后背豎起的汗毛越來越多時,傅友德終于讀懂了氣氛,他從“小黑屋”內鉆出,哈哈一笑,將幾張畫紙拿出端詳了一陣,滿足嘆道:“沒想到老夫還有此等天賦?!?/br>
    一個跟隨了他十多年的親兵湊過去一看,大驚,“將軍,您什么時候會畫畫了?”

    紙上的人形正是方才他們擺出動作的模樣,雖然筆觸僵硬潦草,卻完全能辨認出來。

    天哪,這還是他們那個曾經因為畫輿圖太丑被陛下吐槽過的大將嗎?

    兵哥將懷疑的目光再次投向木白,他小聲問道:“大將,你還是我們大將嗎?”

    什么鬼?傅友德先是納悶了下,等接上部下的腦回路時更是氣急敗壞地揍了他一拳。

    這小子腦子里面在想什么啊,居然懷疑他是因為被cao控了才掌握了繪畫技能,他平時畫的就那么丑嗎?

    事實證明他其實不是畫技不良,只是沒有遇到正確的繪畫方法。

    不過部下這么一鬧騰,傅友德倒也從方才的情緒中回過了神,看著面前的小少年,他心情還當真有些復雜。

    天地良心,他雖然的確有挖掘這小娃師承的想法,但他看中的只是小孩的武藝傳承,想要再挖幾個好苗子入軍中而已,真的沒有讓人把繪圖絕學獻上的意思。

    親自嘗試過這繪圖之法后傅友德可以想到此法一經宣揚,會以多快的速度鋪展開。

    這種繪畫法簡單到只要有一密閉的屋子、一個小孔洞、一張畫紙一支筆就能成功畫下。

    之后如何填色還要看個人手藝,但描下輪廓必然是沒問題的,對于大部分來說,描下輪廓的小像就已經足夠了。

    而這種繪圖法最難得的其實是難以破解,任何人只要打開這環境就會將小孔投入的畫像破壞,外人能看到的就是一幅半成品和正在作畫的畫匠而已。

    除非全程待在室內,否則只要他不說,外人就只會覺得畫圖人有些怪癖而已。

    自古文人多怪癖,只是在全黑環境下才能繪畫這算什么,他還聽說過有個畫師非要問臭腳丫味才有靈感呢。

    如果不將此法獻出,木家這小郎君起碼能將此技傳上兩三代人,而現在,就因為他幾句話以及沐春的一個假設,這小孩就將家傳秘學給拿出來了。

    對上小少年明亮毫無芥蒂的眼眸,傅友德只覺得熱血一陣翻騰,忽而伸手將他招了過來,對著面露茫然的小孩道:“我有四子,長子忠厚,次子過繼給了我的兄長,三子活潑,四子你也見過,正是添錫,你若是愿意,我想收你與你弟弟為我的第五、六子?!?/br>
    見木白怔怔,傅友德以為他不清楚自己的意思,又補充道:“即是收作養子,日后我的兒子就是你的兄長,他們有的你全都有?!?/br>
    和義子不同,養父子的關系僅低于親子和繼子,是需要上告官府并且得到審批,且有法律效力以及一部分財產繼承權的親密關系。

    話出口他也覺得自己沖動了,以傅友德如今的身份,要認個養子恐怕還得同洪武帝說一聲,不過……管他呢。

    這孩子能文能武,愛護兄弟,分明是長在滇地此等不開化之地,卻有一片赤子之心,著實是對他胃口。

    沖動就沖動吧,人生不沖動幾回有什么意思。

    第30章

    人是一種很復雜的動物,一旦有了基礎的好感度后就會產生更高的容忍度。

    所以在見木白表情有些遲疑后,傅友德非但沒有覺得這小孩不識抬舉,反而有些欣賞其不為權貴(?)折腰的品質來。

    他和藹且耐心地補充道:“你放心,即便你不愿意,我亦是會將此事稟明圣上,為你請得恩賜?!?/br>
    木白連忙搖頭表示自己不是因為這個猶豫的,他吸了口氣,還是將自己失憶的事情以及剛醒來時候他和弟弟被追殺的事情說了。

    傅友德聞言倒是真有些意外,這小孩的經歷怎么和話本里一樣,但細細一想覺得也無所謂。

    這事若是發生在中原腹地他還要想想其中會不會有什么陰謀算計,以及有沒有什么牽扯,但是這可是在云南哎。

    此前的執政者即便不是蒙元勢力也是當地土族,那話怎么說來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啊。

    當然,面子上傅友德肯定是不能這么說的,他撫須一笑,一臉沉穩可靠地說了一些信任、依靠之類的話題,直說的小孩眼睛亮晶晶的。

    “那,我還能將秀芒村當做自己的家嗎?”木白捏了捏手指,有些期盼地看了過來。

    對上這雙圓潤明亮的大眼睛,傅友德心中不由生出了幾分觸動來。

    他家幾個兒子在成長的時候他都在外頭打仗,且多為遠征,因而常有出門一趟回來孩子都能打醬油的事兒發生。

    硬要說的話,他阿家中唯有生于大明建國后的老四與他稍熟悉些。

    可能是人到了這個年歲自然會對孩子心軟,傅友德拍了拍他的肩膀,極為難得地柔聲道:“你以后可以有兩個家?!?/br>
    對方都說到這個程度再行推拒便有些不識好歹了,木白當下噗通一聲跪下,一句脆生生的“父親”干脆出口。

    既然認了人當養父,等他出門畫畫時候將弟弟丟給對方照顧的事木白做起來自然更理直氣壯了,畢竟這也是為了培養感情嘛,不過當他提起畫畫一事時,新上任的養父則是微微搖了搖頭表示現在出了點意外。

    就在方才,他接到了緊急軍報,烏撒、東川和芒部三路土族反叛了,方才沐英離開便是領了軍令正要去領兵征伐。

    這三路毗鄰昆明,三家同時反叛說沒人穿針引線那是不可能的,誰也不知道這根線究竟串起來了幾家,大明潛在的敵人又有哪些,這時候唯有留在昆明才最為安全。

    “為父過兩日亦是要帶兵出征?!备涤训旅嗣阋藘鹤拥哪X袋瓜:“此前我觀你棍法已有小成,只是你有武無功,是硬功夫,長此以往容易傷身,后勁亦是不足,我傅家不是武林世家,祖上三代也只出了你父我一個武夫,好在我此前跟隨開平王,他曾授我一套拳法,等等父親便演給你看,你先學著,等為父歸來后給你細細講解?!?/br>
    傅友德早年參加起義軍的時候跟隨的是陳友諒,后因為陳友諒計殺其上峰徐壽輝之事對陳心生不滿。因此當朱元璋大軍趨近其駐守的小孤山時,傅友德率領同樣對陳友諒此舉不滿的部卒向朱元璋投降。

    此后他得到了朱元璋的賞識,一直跟隨開平王常遇春作戰。

    常遇春是朱元璋帳下一員猛將,最早跟隨朱元璋的時候他是匪盜出生,勇猛有余計謀不足。在朱元璋的督促下,常遇春空閑之時便學習兵書。

    因此,跟隨常遇春作戰的傅友德也被其帶動看起了兵書。常遇春見與他投緣,便將自己的作戰之學化為拳法傳授給了他。

    于傅友德而言,常遇春是領他入門的前輩,也是傳授為將之道、為武之道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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