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情侶間的拌嘴
霍星流的骨rou均勻,身材健壯,就算后背是累累棍痕,也很沒打斷他的錚錚鐵骨。就像一顆永遠不會枯萎的松樹,蓬勃、有力,即便保持著一個姿勢不動,也很難令人移開視線。 梁鳶沒急著喂藥,只是坐在一旁,歪著頭細細端詳他,沒有說話,但是笑了。既不心虛,也不歉疚,而是她一如既往的天真模樣,天真得很無情。 “你什么時候醒的?”她姍姍開口,問了無關痛癢的事。 霍星流想若無其事的回答她,可是張了張口,才發現做不到。話到嘴邊,變成一個冷冰冰的“哼”。 她湊過去,用手指指肚在他額間輕輕地蹭,“那日是桑枝請我去幫你的。如果不是我,憑那一只香囊在顧野手上,說你行刺事小,若是他想,給你安個謀反也不無不可。屆時就不是收收兵權,打幾十棍子這么簡單啦。你這么聰明,你應該明白才是?!?/br> 他順勢攬過她的腰,狠狠地把她圈在懷里,“那又如何,比起叫他的臟手碰你,我寧愿多吃些苦。只是一個香囊,根本算不上什么,他只是嘴上厲害,掀不起什么浪。何況為什么我的東西會在他手里,你心里清楚!” 梁鳶小心地搭著他的脖頸,不讓自己的手臂牽動他的傷處,卻蹙起了眉:“我還以為你是真心喜歡我?!?/br> “我當然喜……” “你難道只打算了要把我關在什么樣的籠子里,用什么材質的鏈條拴住,又或者我該什么時候和你成婚,生了的孩子要叫什么名字——卻沒有想過,怎樣和我分享你的人生,你的生活?” 梁鳶再次露出那副迷茫又淡薄的表情,貼近他說,“我曾真心相信你的許諾,也理解你好拈酸,可是……事情分輕重緩急,你應當是我當時是為了你,你怎么好怪我的?光是這樣就受不了,我真的還會見到晚霞嗎?” 她滔滔不絕,并且理直氣壯,原還有滿肚子的無情指摘要說,結果發現圈在腰間的那只臂倏地松了,再一看,霍星流正用一種她從未見過的受傷神情看著自己。 他的睫毛濃長,顫得時候像蝴蝶的翅膀,陰影中泛起赤色的水光,顯得格外的哀傷孤獨,“就不許我也有錯嗎?” “……” “我也是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如果你覺得哪里不好,只管和我說,我容你還少了么?怎么能因為一句話不合意,就這樣說我?我好歹受了傷,你到現在也一句沒有問我好不好,話里話外都是怪我……你真是,太傷我心了?!?/br> “……” 明明我病中的時候你對我更兇,還翻來覆去的做那種事,我不過說兩句實話,就聽不得了。梁鳶心里是這樣想,可見霍星流實在委屈,就忍住了,還親了親他:“我也只是說說,也沒有真的怪你嘛……” “對不起?!彼f,“其實你說得對,只是我原本打算這幾日就帶你走,沒想到顧野來得會這么快。他是微服,事先沒有風聲,所以我也來不及……” 霍星流聲音竟越說越小,摟著她的力氣卻越來越大,“這些你怪我就罷了,吃醋拈酸怎么也能怪我?!這又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你說得道理何嘗不懂?可是我就是——” 喋喋不休的嘴巴被堵住了。 臉被一雙軟軟柔柔的手捧住,少女精致美麗的五官在眼前忽然放開,唇被壓住吮了一下,發出一聲輕輕的、溫柔的“嘖”聲。 “大夫說你的傷不能說太多話?!碑斎皇蔷幍?,就是嫌他太吵了。梁鳶像哄小孩似的哄他,在他頰上又吻了吻,又去端藥,“好了,先把藥喝了,晚些再換背上的藥?!?/br> 總算是安靜下來。 因為是傷筋動骨,不光要內服外養,最好還要配合藥酒推拿。梁鳶也是有心,跟大夫仔細學過,這會子擼起袖子,有模有樣地搓熱了手掌,從他的肩開始捏起。 她一邊捏,一邊說起,“世子殿下想收買我做他的眼線,監視你。其實這倒是讓我名正言順留在你身邊的由頭,不過,我暫時還沒答應。雖然我覺得他不太聰明,可他邊上那個須卓怪嚇人,每每在旁邊站著,我總要怕上幾分?!?/br> “須卓曾是我和顧野授業恩師,不過他性子淡薄孤僻,向來只奉王命。他是王上指來保護世子平安的,你只要不對顧野身家性命動歪心思,他就不會插手?!?/br> “人心難測,你確定?” “嗯。我知道老師的功力,即便只用五成行刑,也會要我至少大半年下不去床。這才兩日,我基本可以簡單活動,足見他留情許多?!?/br> “那我就放心了。咱們再做兩日戲,回頭我再去他那兒哭一會。那時你傷也好得差不多,我們就光明正大離開這里了~” 如果說霍星流原本還在懷疑梁鳶此時的溫柔是真是假,聽完這一句,便徹底放下心了。她是無利不起早的人,有目的的殷勤反而純粹,比起那不著調的顧野,自己自然是更值得信賴的依靠。 只是心里還是酸得很,沒忍住道,“戲不要演得太過,沒得太惹人憐惜,把自己也賠進去?!?/br> “不不。我對他和對你不一樣!那日事急從權,我要做足了姿態才能教你們都有臺階下??晌宜降紫乱娝?,就不那么可憐了,攏共去了兩回,回回都在袖間放了匕首,還故意說些恨秦賊,罵秦狗的話叫人聽見。也是如此,他才主動提出要我做眼線,想利用我——你不懂,女人最好騙男人了,尤其是那種打心眼里看不起女人的男人,活該被?!?/br> 即便看不見,光是這雀躍的語氣就能想象出梁鳶說話時如何眉飛色舞。這世上美人如云,千般姿態,萬眾風情——可沒有誰比得上她。 這樣一個美麗又嬌艷的姑娘,倘若去當花,不一定是萬花從中最美的,但一定會是最嬌艷的??伤侵暌安?,誰也不需要,誰也不依靠。她的脊骨上長了一把刀,越是卑微到塵埃里,越是鋒芒奪目,即便到了窮途末路,也絕不肯向誰低頭。 他愛她無情,也愛她妖冶,更愛她從枯萎良善中開出的罪惡花。 “梁鳶?!被粜橇鞣词肿プ∷氖?,往懷里送,“陪著我。盡長得陪著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