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酒醉情動
我有些微感動,抬眸盈笑。 “世人常吃青豆,卻不知青豆怎么生、怎么長、怎么落、怎么成?今天難得有機會,難道太子殿下不想看看清楚嗎?”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也蹲下來,一手撐著一膝,光線從他身后投射過來,在我身前投下一片陰影, 我驚訝的抬頭,沒有看到他面上有半點的不耐,臉上反而有更多的好奇和興致。我懸著的心慢慢放下,臉上也多了欣悅。 邊把剝下的豆萁捧到火爐里,看仍有綠意的豆萁在火里噼里啪啦的燃燒,邊解釋說:“這是豆萁?!庇职褎兒媒谇逅锏亩姑讚破鸱诺焦拮永?,說:“這是剝成的豆米,也是我們常吃的青豆?!?/br> 太子眉峰微動,算是聽進了我說的話。在我停下來的時候順手從懷里掏出一方手帕遞過來。我頓時一愣,傻傻的看著那方手帕,心里有種羽毛滑過的異樣。 “擦擦手吧!” 他說,神情清洌,靜如止水,卻不再讓人感到冷漠,恍如春天里的一陣清風,微冷、微暖,輕輕撫過,不帶任何波痕。 我愣愣的接過,不敢相信向來孤冷決絕的太子殿下會做出此等平易近人的事情。他眼里流轉的異樣光彩我不敢直視,匆匆擦去手上的水珠,故作輕松道:“罐子里我放了水和佐料,等水開就可以吃了?!?/br> 他撇了我一眼,清洌的眸里似閃過一絲不易覺查的暗淡,拿回手帕,小心翼翼的折好,慎重的放回衣襟處。 那份認真又讓我心傷,那方純白繭絲的手帕分明是女子的,若不是眷愛,又怎么會如此謹慎珍視和小心翼翼? 純白的手帕在記憶里有些熟悉,只是沒有看清上面的繡紋,一時不確定在哪里見過。 會是王黛嬈的嗎? 他們賜了婚,不久就要成親了。 “怎么了?” “……” 我望了一眼他平靜無波的眼眸,心里莫名的感傷不想在他面前表露,揚唇淺笑。 “太子殿下請坐,豆馬上就好?;噬显虑百n了兩壇醇香美酒于我,知太子殿下素愛飲酒,便留到了今日,殿下且嘗一嘗如何?” 邊說邊給他面前的空杯斟酒,立時酒香四溢。 太子猶疑的望著我,欲說話又無話,微動的淺色紅唇一如他整個人的氣質般清洌。 我給自己倒了一杯,執杯嫣笑:“如此美酒,獨飲豈無趣?阿離敬殿下一杯,先干為敬,請!” 說著仰首一口倒下。又綿又辣的刺激瞬時從口腔直奔到五臟六腑,連眼里也嗆出淚來。一時只想張口大罵,叫尹姑拿綿醇的酒,怎么拿出這么辣的酒來? 太子淡淡睨了一眼,眉間褶皺微顯,“不會喝酒就不要喝?!?/br> “誰說我不會喝?”我扯開唇角揚起一抹絕美的笑,把酒杯口朝下抖了抖,示威的眉眼一挑。 太子眸光一暗,執起酒杯一口吞下,動作隨意絲毫不影響他的姿態優雅,清冷高貴。 我不由想起許多往事,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這樣起了爭執,彼此互不相讓,甚至還連累康玄楓差點丟了性命。然后,一杯冰花茶害的他上吐下瀉,優雅高貴的形象盡毀。 后來再遇見似乎也都是怒眼相向,沒有一次平靜相處過。也許有,隨大公子去見陳玉書的時候,他還大發善心的斥責西瑟那琳以維護我,寧安王妃生辰時也因擔心我獻不出寶貝來而同康玄陽一同到楓園,并幫我把琉璃板取回,那一份擔心是真。 寧安王妃慶生的那晚,我欲偷玉佩而抱住他時,他的緊張猶疑,我把玉佩亮相于眾時,他一言不發的怒氣轉身…… 他把我禁固在懷里,邪魅的笑著,霸道的宣稱:“我就要你——”,不顧我的掙扎,緊擁著我索吻,不斷呢喃:“阿離,我要你,我只要你——” 我來到皇宮,得知他與王黛嬈訂婚時的迷茫與失落,聽到康玄楓昏迷,急跑回去的路上遇見他時的滿懷委屈和憤怨,還有在大牢里,他的警告和威脅…… 一幕一幕仿佛就在眼前,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直到這一刻,我突然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人終是在我心里占據著與其他人不一樣的位置。 我似乎對眼前這個人動了心,動了情。 自從認識成澤之后,我第一次發覺自己也能為另一個人恍神,為另一個人心動…… 也許這是一段錯誤的迷陷,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去,也沒有再想過回去,但,對于面前的這個人,我該怎么提起勇氣?他馬上就要和別人成親了??! 當我提起酒壺想再次給空杯續滿時,他突然按住我的手,眼里不自覺的流露出心疼。 “你醉了!” 他望著我,專注的眼眸里異樣生輝,言語竟出奇的輕柔。 我搖頭,忍不住淚水就結了雙眶。 他站起來,身子隔著四方桌探過來,生澀的擦試我臉頰、眼角的淚,并輕輕撫挲。我固執的認為他看我時眼里流轉的異樣是對我的疼惜,是對自己的無奈。 “沽沽……沽沽……” 旁邊的罐子發出不滿的信號,我忽的破涕一笑,“豆子熟了?!?/br> 他側頭望了一眼煮沸了的冒著熱氣的罐子,收回手緩緩坐回身子。 我胡亂揉了揉酸澀的眼睛,這才發覺剛才的舉動是多么的曖昧不清,他不再是高高在上,冷酷高傲的太子,我也沒有頂著一個受萬人敬仰膜拜的“神女”虛號,我們只是一對普通的俗世男女,可以自由戀愛,隨意說笑。 我把豆米撥到湯盆里,擺到桌子中央,帶上明麗的笑顏,道:“古有煮酒論英雄,今天阿離斗膽,與殿下來個‘煮豆議人生’,如何?” 太子自飲一杯酒,對我的話猶如未聞,只說:“我記得紅平請我來是見識罕見之寶的?!?/br> “自是?!?/br> 我應笑起身,站直了身子,兩臂微張,原地轉了一圈,帶著一絲自得的倨傲。 “你看我身上這件衣服,算不算得上是一件罕見之寶呢?” 他半瞇著眼仔仔細細打量了我半晌,眼里漸露稀奇驚嘆之色,嘴里卻道:“把頭發散開,這是婢女的裝束?!?/br> 我心知他不計較了,坐回凳子上,討巧嫣笑:“你看我哪一點像婢女?我阿離好歹也是有貴族氣質的好不好?” “噗嗤——” 我話一出,太子剛含進嘴里的一口酒如數噴了出來,臉上還是無驚無喜,更無一絲尷尬的表情。 我借著酒勁戲謔:“殿下貴為太子,怎可在外人面前如此失儀?” “在我這兒你不是外人?!?/br> 他隨口一應,頓時兩人都尷尬起來,他也許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意味深長的睨了我一眼,又埋頭喝酒。 我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有一下,沒一下的揀著豆米吃,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總覺得臉上猶似火燒,心里恍恍的不著底,思緒也不能順暢。 再抬頭看時,不覺嚇了一跳,太子一杯接一杯的飲酒猶飲白水一般,不時抬頭望我的眼里漸漸布上了紅絲,瞳眸漸漸凄迷飄散,不能集聚。 這是不是醉酒的前召? 心里擔心著便壓下了他執酒壺的手,輕問:“你還好吧?” 他不動,由著我按著他的手,只抬眸凝望我,眸瞳深的讓我不敢靠近又依依眷戀,挪不開視線。 “阿離——”他輕喚,帶著男性嗓音特有的磁性和醉酒后的迷亂,傳進我心里,宛如一把發絲扎在上面,柔柔的、軟軟的、又亂亂的、痛痛的,惶惶不得安寧,趕忙拿走他手下的酒壺,嗔怒:“你喝醉了!” 他忽的牽起嘴角,漾起幾分鬼魅,幽幽念著:“沽煮綠錦衣,酒入眼凄迷,纖手弄天祿,月影似宮離,欲語呼譴之,恐驚娥離兮!” 我聽了渾身一震,只覺的那些字像是一個一個敲擊在我的心尖上,震的我不能呼吸。 恐驚娥離兮?他在害怕嗎?他這樣的人會害怕嗎?他又會害怕什么呢? 難道……他的心思和我一樣? 又極力的搖頭,怎么可能呢,他貴為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怎么會把區區的我放在眼里?況且,他馬上就要成親了。 黛嬈,那個嬌柔若水,美艷芳華的女子,豈是我能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