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犯病
突然,廚房的門被打開了。 康玄陽把食指壓在唇上,沖我做一個“禁聲”的動作,手掌向下拍,我立馬會意,兩人就勢委身于野草叢中。 我們所處的位置是廚房后墻之外,一般不會有人前來,再加上野草遮身,更不易被發現。 廚房里的說話聲清清楚楚的傳出來。 “連月……”這聲音,是木匠。 他怎么會來這兒?對了,他定是來找連月的。兩人同住后院,每日來往相見,日久生情必定是了。連月傾心于他,卻不知他是個什么態度,連月不是多嘴的人,要從她嘴里聽到,真的很難。 今天可以看上一場好戲了。古人都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雙方結婚之前甚至連對方是圓是扁都不知道。連月和木匠,若是兩心相屬,算是自由戀愛,嗯,挺前衛的,應該支持。 只是這古人談戀愛是怎么談的,我也沒見識過,電視里演的無非是風花雪月,對詩吟唱。但對于連月他們來說既無自由,又無才學,倒是一件難事了。 我索性坐下,一手托腮,現在不能看,只能偷聽了。 屋里,木匠的聲音緊張:“嗯……那個,你……能不能把這個燉了,給阿……阿離姑娘送去……我是個木匠,只會做些粗活,這個,我……” 我驚呆了,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不敢相信木納的木匠會做這樣的事情,他不明白連月對他的心意嗎?還是,我有什么地方讓他誤會了? 同樣驚訝的還有屋里的連月。 “給……阿離?”連月的聲音有些顫抖,似乎在極力克制自己,“你……喜歡阿離?” “可不能亂說!”木匠緊張的提高了音量,大概也覺得自己過于激動了,頓了頓,緩合了語氣:“你知道的,阿離姑娘有心痛病,在王府沒有地位,沒有親朋,誰會關心她?也只有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互相關心,互相照料……”, “是嗎?”連月帶了絲幽怨,“幾乎所有人都認定阿離跟佟月一樣,只是個伺候小王爺的女侍。除了你,你口口聲聲稱阿離為姑娘,還說她不應該受這份辛辱。似乎只要事關阿離,大事小事,你都緊張擔憂。她在后園養病那會兒,你也是天天過問,又不讓她知道……” “你想多了?!蹦窘炒驍噙B月,聲音里有幾分糾結。 “是這樣嗎?希望是吧!”連月自我安慰,“可你哪來的這些東西?人參,當歸,還有這些我雖不認得,卻也看得出是極其珍貴的東西!” “你就不要問了。連月,有些事情知道多了對你沒有好處,真的!” “好,我相信你!”連月語氣堅定無比?!爸灰悄阋蟮?,我都會去做,不論對錯?!?/br> 不論對錯?連月,你竟情深至此嗎? “連月——”到了這會兒,木匠對連月的話里才有了一絲起伏。但,他終是沒說什么。 “好了,你該回去做事了,要是讓人瞧見又該有麻煩了。放心,你交待的事,我一定會認真做好的?!蔽曳路鹂匆娝龑χ窘碃科鹱旖?,眼里的晶瑩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末了,她說:“阿離是個好姑娘!” 連月的話里有無法掩飾的酸澀,木匠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在門關上的那一刻,我清晰的聽見她壓抑的嗚咽聲。 “阿離是個好姑娘!”她哽咽著對自己說,似乎這樣才能讓心里的酸痛減少幾分。 阿離是個好姑娘……連月,你是忍著怎樣的心痛才說出這樣一句話?木匠,他可知? 在后園的日子,只有連月陪著我。她雖不善言詞,卻是真心相待,悉心照料,事無巨細。單是這份心,我就無以為報,如今,叫我情何以堪? 連月,對不起!雖然我沒有做什么,卻還是讓你因為我而傷心! 等到廚房都安靜下來,我才堪堪站起??敌栕哌^來,一臉的凝重:“你有心痛???” 我不語,他又開口,似自言自語“阿離,我真不知道你跟康玄楓在一起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是與不是,我都沒有選擇,不是嗎? 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別忘了我們今天出來的目的?!?/br> “哦——!”康玄陽拍著腦袋,恍然大悟的樣子甚是夸張。 我感激一笑,順著墻角繼續尋找,竭力把剛才的一切拋之腦外。 在一棵樹腳下,堆積著一片潮濕的漆黑,旁邊還有一片幾乎凝結的晶瑩剔透的暗紅。我趕忙招呼五皇子:“快過來,在這里!” “找到了嗎?”五皇子邊應著邊奔過,又指著旁邊凝結的暗紅,“這個又是什么?” “是御品血燕吧?”我端倪了一會兒,“王妃經常讓佟月熬御品血燕給楓兒吃,我見過,就是這個,應該是滲了泥土,顏色才會變深?!?/br> 康玄陽凝眉,“御品血燕是貢品,怎么會被倒在這兒?” “昨天的御品血燕我讓佟月撤了,楓兒不喜歡吃。我以為佟月他們會分了,沒想到被倒在這兒?!?/br> “現在該怎么辦?” “你是皇子,皇宮里應該有不少資深的太醫。把這些帶去給他們看看……” 康玄陽恍然,“嗯,我明白了?!?/br> 我用食指去蘸蘸那片瀅紅,表面一層已經結成硬殼,戳破那層硬殼,仍有淡淡清香入鼻,粘稠狀的液體粘在手指上有涼涼微癢的感覺觸。 “小心!”康玄陽擔心的提醒。 我搖搖頭,已經有些迫不急待的想知道結果。西瑟那琳,你到底給康玄楓吃的是什么? 微癢的異樣從手指向胳膊漫延,再至胸口、五臟六腑,微癢漸漸轉變成清晰的抽痛,如萬蟲噬咬般,呼吸越來越急促。我單手撐地,眉頭緊擰,恐慌不安的抓緊胸口,又要來了嗎? “你怎么了?”康玄陽俯下身來。 “沒事,一會兒就……好,啊——” 我想搖頭,想給面前的人一個安心的微笑,可是做不到。似乎不像上次那樣痛過了就好。四肢百駭里有什么東西在蠕動,噬咬,連帶著身體不住痙攣。 “阿離——”康玄陽將油紙包好的漆黑藥渣、燕窩往懷里一揣,迅速過來扶我,“到底怎么回事?哪里在不舒服?” 他抬頭,四周尋望,半扶半抱著我起身,“走,去那邊坐會?!?/br> 我心痛的說不出話來,那里就像是被什么狠狠的抓捏、撕扯,緊緊捂著心口,撕心裂肺的痛讓我直想在地上滾上幾翻。 “阿離,阿離——”康玄陽束急切的拍打我的肩膀,驚慌的倒了杯水,搖搖晃晃的遞到我面前,“喝……喝口水……” “水……” 我抖著雙唇發不出一點聲音,伸出顫微微的手去接那杯水,無論怎么努力都無力拿起??敌栆姶?,一把將我攬在懷里,將水杯送到我唇邊,一股溫熱從唇邊流向脾胃。 “怎么樣,有沒有好點兒?” 康玄陽緊張擔憂的話語近在咫尺,心口的緊迫感一點點減輕,自己手抓的皮rou之痛慢慢清晰起來,四肢百駭里的蠕動也漸漸麻木。 我劇烈的喘吸,剛才那種強烈壓迫的窒息感讓我幾乎就要休克。 “再喝口水!”康玄陽又倒了杯水伸到我眼前,“是剛才那丫頭說的心痛病犯了嗎?” 看著我一口飲下,他松了口氣,“我們去看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