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賞花
“柳兒,剛剛鳳姐說初五是鳳棲院的賞花節,要去哪里賞花?我沒有看到鳳棲院里有什么特別的花呀!” “哈哈哈,姑娘真逗!”柳兒聽了我的話,笑的直不起腰來,“不過姑娘來的不久,不知也難怪。古人有云:美人如花傾國城,花開半朵銷人魂,現在姑娘知道何為‘賞花’了吧?” “原來是這樣!”我無力的坐到凳子上,實在不敢想像即將來臨的“賞花”大會。 “不過,姑娘也不用太擔心?!绷鴥嚎闯鑫业膿?,“鳳棲院是天下首屈一指的青樓,也自有他的獨特之處?!p花’就是鳳棲院最大的規矩。 所有姑娘們都可以上臺展現才藝,琴棋書畫是必須比的,然后每個姑娘各出一個自己的節目。鳳姐會為每個姑娘設立一個花箱,由客人捐銀子,多少不設。最后,由花箱里銀子最多的姑娘獲勝,成為本月的花魁。 花魁只為那些極富極貴的人上人吟曲弄舞,也可憑自己的喜好接客,即使是王侯將相也不能違了規矩?!?/br> “就是說,只要我奪得了‘花魁’,就可以不必接客?”我緊拉住柳兒,她的話讓我這些天來暗淡緊繃的心終于有了一點點希望。 柳兒點頭,“憑姑娘的相貌和聰明才智,爭奪‘花魁’不成問題。如果姑娘奪得了本月的花仙,也就有可能保住自己的清白。像現在的花魁鳳雪姑娘,雪姑娘連續三年獨占花魁之位,不曾有任何人染指,就連月月為她奉銀最多的林公子,兩人也不過是撫琴吟月,暢飲談心。是鳳棲院一大奇觀呢!” 我暗暗思索著即將到來的“賞花”節,不得不佩服鳳姐的過人才智,所謂的“賞花”,不過是她讓那些權貴大把掏銀子想出來的名目,這樣,她不僅白白得了銀子,也讓為奪“花魁”之名的姑娘們使勁討好她們的客人,更讓前來尋樂的客人們覺得新穎有趣,真可謂是一舉三得! 怪不得都說鳳棲院是天下第一大青樓。 “但……只有一個月……”柳兒看著我溢于言表的喜悅,小心翼翼的補充。 “一個月?”我忽然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人體拍賣?!叭绻业昧恕?,鳳雪會如何?” 鳳雪,如果我搶了她的“花魁”,那么她的下場必定是我將來的下場。 “如果評出了新的‘花魁’,上月的‘花魁’將在第二日送下花仙閣,由出價最高者領走,做什么由出價者說了算……” 做什么……那些男人來這里還能做什么?我越來越感覺到現實的殘忍,我們這些女子就像案板上的魚rou,任人宰割。 “你可知那位林公子是個什么樣的人?” “林公子清新俊逸,風度翩翩,一表人才……”提到林公子,柳兒眉飛色舞,神采飛揚,轉瞬又有些遺憾,“他來鳳棲院只找雪姑娘。至于,他來自何方,去往何處,就沒人知道了。他一般每月來兩次,一日是初五‘賞花’之日,另日,就沒個定數,從不為難雪姑娘,只是從來沒有提過贖身之事?!?/br> “那如果我得了‘花魁’,那林公子能護鳳雪周全嗎?” “柳兒不知,除非他能日日以最高價買下雪姑娘。這可是筆非常龐大的開銷,即使是國之將相,怕也難以支撐數日。畢竟雪姑娘三年連奪花魁,垂涎她的人可不在少數?!?/br> 我當然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鳳雪的一場或歌或舞的演出,入圍觀者最低百兩白銀,上不設限。而這百兩白銀,一般的平民百姓一輩子也只能望塵莫及。 剛剛還在說女人何苦為難女人,現在就要面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兩難之地,為了一個“花魁”之名置別人于萬劫不覆,這是多么赤裸裸的諷刺? “meimei——”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柔的能滴出水來,我都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個jiejie。 柳兒開門,盈盈一拜,“雪姑娘!” 鳳仙樓的姑娘分三等,低等的姑娘是只陪吃,陪喝,陪,睡標準的三陪,名字以“如”為姓;中等的姑娘要會唱曲,會跳舞;上等的姑娘,除了要有過人的相貌外,琴棋書畫,歌舞詩茶,樣樣都得精,算是閣里的頂臺柱。中等以上的姑娘名字都以“鳳”姓。 鳳雪是連續三年的“花魁”,是鳳棲院里人人不離口的風云人物,提起鳳棲院,就離不開鳳雪,仿佛鳳雪就是鳳棲院, 次之的鳳云,跟鳳雪是一火一溫,也是鳳棲院數一數二的人物。得力于鳳姐的大力宣傳,現在我的名字也與她們相提并列,因為是新人,又比她們多些了神秘與遐思。 第一次見鳳雪的時候,她就說我來的比她晚,年齡也小,叫她一聲jiejie也當的起。 鳳雪眨著她那雙水靈靈的眼,笑容干凈清澈,一點也看不出是她是風塵女子。膚如雪,眉如柳,眼如泉,唇如櫻,水靈蘊秀,素骨凝冰,不愧為一代佳人。 “meimei還不知道吧,剛才那一曲可真真驚煞了所有人。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曲子,鳳棲院所有客人現在都跟鳳姐嚷著要一睹仙容呢。meimei只這一曲就震驚整個樊都城了?!?/br> “是嗎?”我無奈的笑,“只怕站的越高,摔的越重!” “meimei太悲觀了?!兵P雪說著,笑容里也有了些感傷。 因著剛才與柳兒的話題,心里對鳳雪有種莫名的愧疚,雖然不一定我就會是那個“花魁”。 想了想,我道:“林公子月月來為你一擲千金,為什么就不贖了你呢?” 他肯為鳳雪一擲千金三年多,這三年來捧場的錢也應該足夠贖身了吧。若是對鳳雪有什么嫌棄,又怎么一堅持就是三年? 鳳雪臉上沒有了笑容,她給自己倒了杯茶,細細抿了口,才淡淡說道:“紅塵之人,哪敢有這奢望?他雖富貴,卻不是一家之主,贖了我,又當如何安置?況且,有這樣的眷顧,已是三生有幸,怎能讓他因我而受他人指點?”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人生總有許多的無可奈何。鳳雪尚有一個林公子能為她一擲千金數年,那么我呢,以后的日子該怎么過?是茍且偷生,還是以死明志? “我有事相求meimei呢!”鳳雪看我不快,適時的移開話題,“meimei在大廳彈的曲子,我從沒聽過,不知meimei是否能……” “我當什么事呢?你是想要詞吧?稍等,我就把這詞寫給你?!蔽益倘灰恍?,招呼柳兒,“柳兒備筆!” “meimei真是好人!”鳳雪一下子拉住我的手,神色認真道:“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 就像meimei曲里唱的,亂世紅塵從來只難為女人。同為落難女子,若是meimei在鳳棲院有什么難處,只管言語,我定當全力相助?!?/br> 鳳雪執著的認真讓我冷情的心里又暖上幾分。 閑著的時候我喜歡來后院逛逛。后院有棵桃樹,桃花已落大半,隱隱可見青豆大小的青桃。我對桃尤其鐘情,總能想起桃花漫天紛揚的季節里,那與天與地,與世間精靈共舞的美好。 “小心著涼!”柳兒拿一件披肩,罩在我薄如蟬翼的紗衣上。 我這才驚覺,天色已然昏暗,風吹在身上有些發涼。 “姑娘又發神了,春末夏至,桃花早謝了呢!”此刻的柳兒有種夢幻般的憂傷?!肮媚?,我想了幾天了,還是沒想明白,你為什么要把那首曲子送給雪姑娘?她為了‘花魁’之名,一直各種努力,可你……” “呵,原來你一直悶悶不樂就是為這個呀!”我笑開,“鳳雪,她只是盡自己的努力活的干凈一點,她并沒有錯,我們,都是身不由已?!?/br> “哦……”柳兒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哎喲,我的鳳仙姑娘啊,你怎么在這?”鳳姐風風火火的跑過來,打斷了難得的寧靜?!白屛液谜?!” “鳳姐?!蔽倚睦镉蟹N不好的預感,“有什么事嗎?” “哎喲!”鳳娘抖著手里的絲帕,一臉的哀怨:“還不是那個陳公子嘛,非要聽你唱曲。昨個兒你不舒服,好說歹說才讓鳳梅把他哄住??伤駜阂粊砭湍昧宋灏賰摄y子,非要見你一面不可,不然就要砸場子。你說,你說我這么辛辛苦苦的養活這么大一家子,我容易嗎我?如今陳公子真要砸了場子,鳳棲院的姐妹可都怎么活???” 鳳姐說著就拿絲帕去抹眼角,好像現在就活不下去了。 我冷笑著,“怕是那五百兩銀子早進了你的腰包了吧?” 鳳姐一聽,立即雙手掐腰,變臉比翻書還快,指著我和柳兒罵道:“你這是說的什么話,良心都被狼吃了?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在這里享清福,吃穿用度哪點不用銀子,???咱就是跟誰有仇也不能跟錢有仇不是?” “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嗎?”我心里惶恐不安,還是逃不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