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傾酒。
音樂老師欣喜難當, 拍著大腿說,“久久你肯幫忙就太好了, 名次什么不重要, 我們重在參與?!?/br> “……”喬卿久垂眼看著這歌詞單凝噎,拿不拿名次先往后稍一稍的,老師我現在主要是覺得我還能不能活到上臺那天。 她非常想問問, 到底是誰選的, 能選出這歌。 這合理嗎?讓蕭恕知道自己和人上去對唱這歌,誤會了怎么辦?不活了嗎? 歌詞單首行赫然是歌名《我們都一樣》。 喬卿久在心底默默罵了句娘, 不, 我們不一樣, 我有男朋友, 我不想唱了。 但說出去的話和潑出去的水沒差, 喬卿久自認不是君子, 可依然駟馬難追。 她硬著頭皮問音樂老師,“老師,咱們就只能唱這個嗎?這歌是不是會有點兒曖昧, 不合適吧?” “合適啊, 這有什么不合適的?”音樂老師不明所以, “都是規定曲目, 全是青春勵志歌曲。這次比賽本著公平公正的原則, 大家抽簽選歌, 抽到那首就那首, 防止選那些亂七八糟的,不健康?!?/br> 言下之意就是:就這首了,不能改。 喬卿久磨牙, 抽簽的姐妹運氣不行啊, 抽完了還嗓子發炎唱不了了。 “周六上午比賽,和你搭檔的是高二七班的高冷,等我跟他講下。今天周四了,你們找時間對幾遍,差不離、上臺不跑調就行,拿第幾不重要,重要是不能棄權和搞的沒牌面?!币魳防蠋熅藜殶o遺的交代著,“你班主任那邊我也會跟她講的,這兩天給你批假?!?/br> 喬卿久不是差那兩天假的人,她就是萬分想問:老師,既然你就是為了找兩個長得好看的上去撐場,我自帶同伴上場可行嗎,保證他好看的讓人忽略再唱什么。 然而她問不出口,哪位叫高冷的同學喬卿久不認識,或者說打過照面但不知曉名字。 這和交情沒關系,人家為了這場比賽準備多時,因為自己的“空降”,讓人家退出,算什么事啊。 雖有為難,卻有最起碼的cao守,喬卿久咬著牙應下了。 就是出教室辦公室后有點兒恍惚,她想不到怎么和蕭恕解釋這事。 一中的慣例是每年升一次樓層,去年在二樓,今年搬到了四樓同樣的位置。 語文課已經翹了小十分鐘,喬卿久不在乎翹全了。 她緩慢挪動下樓,去cao場的小賣鋪給自己買了根草莓味可愛多。 主席臺這側種著許多梧桐樹,枝繁葉茂,擋住了當空烈日,喬卿久坐在最上面,耳朵里塞著無線耳機,放這首《我們都一樣》,小口小口的咬可愛多。 食之無味。 喬卿久答應音樂老師完全是一時沖動,外加賭了口氣,她以為這類高中生歌唱比賽,唱的歌必定又專又紅,結果時代在變化,失策了。 自幼跳舞開始,喬卿久就只跳群舞和獨舞,群舞就是整個舞團的女孩子一起跳,獨舞則是她單人完成。 她以前沒有過和異性雙人登臺表演的經驗,現在……更不想有。 歌詞單被折了兩下裝進兜里,喬卿久順勢摸出了手機,她警惕的回頭掃過身后,確認沒有義莊的存在。 翹課cao場玩手機,被抓到就又是主席臺下讀檢討書。 屏幕亮起,就看到來自蕭恕的幾條消息。 哥哥:[不回來上課了???] 哥哥:[還沒從音樂老師那兒出來?] 哥哥:[說吧,去哪兒玩躲貓貓了。] 喬卿久定下神來,抿起嘴唇,笑容淺淡,開始逐條回應。 傾酒:[不回去上語文課了,下節課回去,念姐沒問吧?] 傾酒:[出來了呢。] 傾酒:[我在] “跟誰兒聊天呢,手機交出來?!睖喓竦哪新晱纳砗箜懫?。 怕什么來什么,義莊悄無聲息的出現在cao場上,順便抓住了在玩手機的喬卿久。 人贓并獲,喬卿久摘下耳機,非常順從的把手機遞過去,并且準備讓義莊先批評,批評完了她再解釋。 “你不上課在這兒干什么呢?”義莊狐疑地問,他心里喬卿久向來是個乖巧孩子,不該有出格舉動,但仔細想想,自從蕭恕來了,這對兄妹出格的還少嗎? 喬卿久迅速從口袋里摸出那張被她嫌棄的歌詞單,在半空抖開,“報告主任,周六我參加高中生歌唱比賽,坐cao場練歌呢,已經跟老師請過假了?!?/br> 義莊定睛一看,發現還真是,他作為教導主任,對學校內的事宜門清兒,那曠課的事情先告一段落,還有更重要的。 義莊上下打量著喬卿久,不緊不慢的誘供,“那剛剛在跟誰聊天呢,笑得這么璀璨?我跟你說,你這個年紀該做的事情就是學習,除此之外的心思都不應該有……” 如果是往日的喬卿久估計會聽義莊說完這套經典臺詞再講話,但今天不行,她著急回蕭恕消息呢。 她的大腦飛速運轉,思索和蕭恕近期的微信界面有沒有不能見人的東西。 好在他們每日都在一起,上學到回家,沒什么可以用微信交流的地方,你會對住你隔壁的女朋友用微信說喜歡你嗎? 你出門右拐敲門當面直說,它不香嗎? “主任,您能讓我按下手機嗎,我按開您就知道我和誰聊天了,我真是清白的?!眴糖渚煤陧`動,端的是副乖巧模樣。 義莊將信將疑的把手機拿在手里,看喬卿久伸手解鎖。 屏幕亮了起來,微信聊天框保持著原樣,輸入框里是喬卿久剛剛沒發出去的“我在?!?/br> 備注是她曾經鬼迷心竅填上去的“哥哥”。 要說義莊縱橫教育界數十年,抓早戀的功力如火純青,他覺得喬卿久剛才低頭回消息的神色多半就是早戀呢,自從見識過有的學生給對象備注是“老師”以此躲避家長制裁之后,義莊覺得也不能完全排除現在小男孩和小女孩備注是哥哥meimei的毛病。 秉承著嚴謹做事的思想,義莊征詢喬卿久的意見,“我能往上稍微看一眼嗎?” 喬卿久神色如舊,坦蕩答,“當然,您看,對面真是蕭恕,不騙您?!?/br> 義莊說到做到,說稍微,就沒多翻動,他手指往上輕滑。 內容是這樣的。 哥哥:[我在囤食材,周末吃紅燒排骨和土豆牛rou。] 傾酒:[行,那我在賣可樂這兒等你過來。] 哥哥:[?人跑哪兒去了。] 傾酒:[你再往前點兒,買薯片呢。] 再向上。 哥哥:[你現在過來把這兩道數學題改了,否則我去你房間抓你過來改。] 傾酒:[……我去,我去還不行嗎!] 消息不是每天都有,但實在過于日常了。 義莊徹底放心了,他把手機還給喬卿久,背著手點頭,“那行吧,你繼續練歌吧,進了教室可不能玩手機啊?!?/br> 雖然大家戲稱教導主任叫義莊,但義莊非常講道理,他不會干涉藝術生使用電子設備,因為那是必需品,同樣也懶得找和喬卿久發消息的蕭恕要手機。 高中校園里有兩類人永遠是例外人群:藝術生和競賽生。 偏巧不巧,喬卿久和蕭恕給占全了。 義莊從cao場回教學樓,正撞上單手抄兜往cao場走的蕭恕,蕭恕懶懶散散的問了聲“主任好?!?/br> 義莊氣呼呼的當沒看見人,甩手走了,他能怎么辦,能再讓蕭恕去主席臺念一次搞事檢討嗎? 喬卿久重新坐回看臺上,鼻子微動,嗅到熟悉的柑橘前調,接著是清洌的雪松木制香氣,她先發制人的開腔,撒嬌道,“哥哥我想吃可愛多?!?/br> “行?!笔捤?,仗著自己腿長,三步一跨下了臺階,去給她買了根,附送一瓶冰的草莓牛奶。 兩個曠課且沒人能管的人并肩坐在cao場上,喬卿久機械性的往嘴里送雪糕。 蕭恕忽然起了煙癮,顧及喬卿久在側,生生壓了下去,他低咳清嗓子問道,“義莊批評你了?這么不高興?” “你怎么知道我被抓了?”喬卿久舌尖卷掉唇邊的雪糕漬反問。 蕭恕摸出紙巾,抽了張拿在手里,挑眉回,“我恰好擁有正常人的推理水平?!?/br> “你來之前我吃過一個了,現在我吃不完了?!眴糖渚脭宽?,初秋的日頭仍毒辣,可愛多化得挺快的。 她不是不會撒謊,可她不想對蕭恕說謊。 以為吃著東西能少說兩句話,才發覺心中有事,吞咽都跟著困難。 喬卿久在坦白從寬和緘口不提之間反復橫跳,蕭恕瘦長的手指點了點她的手腕,“不吃給我吧?!?/br> 她聽蕭恕的話聽習慣了,下意識的遵從著遞過去,接著聽見旁邊傳來細微的“咔嚓”聲。 蕭恕在咬她剛剛吃了的可愛多,見她的視線轉過來,揚唇角調侃道,“不舍得哥哥吃啊?!?/br> 喬卿久在唇齒間醞釀多時,最終沒說出口,她手撐著膝蓋,去看蕭恕過分優越的側顏。 就那么一瞥,喬卿久決定不說了,反正周六上午就比賽,今天都周四了,沒兩天的事。 去他媽的,善意的謊言可取,她才不想給蕭恕添這個堵呢。 太陽向西蠶食著樹蔭,蕭恕不喜甜,但還是卡著下課鈴響前吃完。 他擦凈自己的手,又拉過喬卿久的手仔細拭干凈,狹長的眸里盡是溫柔。 “久寶乖,別不高興了,義莊就是告狀,那也是跟我爸告你的狀,我爸護著你,問題不大的?!彼囊羯逶綆е判?,如低音大提琴,聲聲蕩入喬卿久耳畔,和她的心跳共鳴。 因為實在太喜歡對方,所以選擇自己扛下一切事,盡可能的不讓對方多想鬧心。 喬卿久答應去比賽的本意是承音樂老師的情,外加對蕭恕撒嬌撒癡,卻在發作前提前把自己賣了。 她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蕭恕撞見蕭馳,迅速放開她手那天的立場,只是她自己還不明了。 **** 高冷同學人如其名,除了唱歌之外,基本上不講話,相貌平平,但聲樂世家出身,唱的一口好歌,從美聲到民樂都行,獎項豐富。 周四下午喬卿久抽空和他在聲樂教室里簡單溝通了一下,表示自己是個湊人頭的,水平就普通ktv不跑調水平,“這樣高同學前面就一人唱一段,誰也別搶誰,末尾合唱一個小節了事?!?/br> 高冷點頭表示可行,并且提出了個更直接的建議,“同學你看你覺得那幾段唱的更熟,我可以多唱幾段?!?/br> 多好的隊友啊,喬卿久非常感動。 他倆都有多年登臺表演經驗,連帶鞠躬謝幕不過五分鐘的業余比賽,實在沒必要搞的多重視,最關鍵是重視也沒用,喬卿久是臨時拉來充數的,只有高冷是專業的。 喬卿久自認瞞天過海,畢竟自己只在周四下午小時了不到一節自習課的時間就回了教室。 周六要消失的上午更好解釋,閨蜜閨蜜,需要時候自然應該拿來擋槍。 “周六上午把你家喬卿久借我半天,去陪我買個東西?!睉L樂在周五下午如期和蕭恕打商量。 彼時蕭恕正在打手游,明明 carry全場,卻在應長樂發聲后走位頻繁失誤。 他頭都沒抬,修長的指尖沒有章法的滑動屏幕,演了組排的蔣圣和馮洲龍一波,溫聲首肯,“行,那久寶結束喊我,我去接你?!?/br> 好在蕭恕回神的快,這局前期優勢大,有驚無險的贏了。 蔣圣的消息從頂端彈出:[恕哥,這是我的晉級賽啊,你不是真想演我吧,不是吧、不是吧?] 蕭恕輕車熟路的從喬卿久桌洞里摸出顆檸檬糖,扔進嘴里,面無表情的回了:[再開一局,這次不演你。] 周五下了細雨,沒有人注意到,西樓音樂教室門口,枯死的花盆里,多了幾撮煙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