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5傾酒。
紅色標識數字不斷變換, 喬卿久是直到站在鏡面電梯里,才發覺自己忘了換鞋的。 她身上穿著應長樂的睡裙, 趿拉了棉質一次性拖鞋。 電梯降速飛快, 心跳如戰鼓鳴擂。 一梯一戶,應長樂家在整個公寓最里層,走廊悠長, 喬卿久是用跑的。 原本就沒未及平復下來心跳, 因為跑動而被催的更快。 等喬卿久想起應該故作鎮定這回事的時候,自己已然站定在了蕭恕面前。 蕭恕唇角的笑意沒收, 他把手機按滅, 塞進褲子口袋里面。 “八層樓, 不到三分鐘, 你跑的挺快啊?!笔捤芈曣愂鲋聦? 眼尾揚著, 黑眸里浸染了星星點點月光,滾動著描述不出的情緒。 夏日睡裙單薄,晚風拂折起下擺, 喬卿久在努力平復自己的呼吸。 捻著裙角凝視他, 柳葉眉微蹙, 似是在思考什么東西。 蕭恕回身開車門, 撈出棒球服外套, 在空中抖落開來, 直接按在喬卿久光潔的肩頭, 低沉道,“不冷嗎?” “還好吧?!眴糖渚密浡暣?。 何止不冷,甚至還覺得熱呢。 他們在冷清月色下無聲對峙。 喬卿久單方面生氣離家出走, 現在蕭恕人追來了。 卻誰也找不到合適的契機開口了。 喬卿久是早早下過決心不招惹蕭恕的, 對方可以玩得起,但她不行。 普世價值觀里喜歡把星星比作美好的事物,著名廣告人李奧貝納有說過,“伸手摘星,即使徒勞無功,亦不致一手污泥?!?/br> 喬卿久絕大多數時刻都是摘星人,事情既然做了,肯定就要摘到這顆星,否則登高一場的意義何在? 蕭恕就如天上星,不過是非常特殊的那顆,喬卿久喜歡上這顆星,仰頭凝望他,可以多看他、多拍他、對他笑。 但完全沒有想要去試圖摘星,更遑論妄想拉下天際抱在懷中擁有。 什么也不做,就可以一直看著他璀璨奪目。 不好嗎?好的啊。 不期待則不失望,太多因素疊加起來,喬卿久在感情這方面佛的她媽周音都不認識她。 所以下午對蕭恕上了手,做了不該有的舉動,意識到那些掩蓋在心底的小心思有破土冒頭的征兆了,喬卿久的第一反應是先避開。 冷靜下來就好了,她這樣想,也這樣做。 蕭恕看著就是那種日常生活多姿多彩的主,不可能會長時間的糾結某個細節點。 明天周五了,應長樂同自己相熟,曲楚她也見過幾次。 借住在應長樂家兩天,度過周末,把鋒芒別過去,當作完全無事發生過就很好。 在遇事賣萌混過去和冷處理上,沒人比喬卿久熟練。 只可惜喬卿久千算萬算沒想過。 ——她的對手蕭恕不是個按常理出牌的主。 蕭恕虛長到十八歲,從來沒去哄過別人。 他成長過程中接觸最多的兩個女性:一個是他媽司榕、另一個是他姐蕭如心。 司榕作為標準的女強人,混跡商場,手腕狠辣,為人處事說一不二,對蕭恕的要求極嚴格。 “既然做了這件事,做不到最好的,那你為什么要開始做這件事呢?為了屈居人后嗎?我司榕的孩子絕對不可以做第二?!?/br> 這點在他jiejie蕭如心身上印證的徹頭徹尾,蕭如心自始至終只拿拿第一,被眾人稱頌艷慕。 在蕭如心那里,蕭恕是被jiejie寵著的弟弟。 少時歧路多波折,蕭恕跟著司榕轉過幾次學、換過城市和國家,沒有一個地方能安生待久。 可無論他在國內還是國外,蕭如心都對這個弟弟傾盡所有。 她把自己這些年的競賽經驗整理成冊,給蕭恕說自己曾有過的迷茫絕望。 跟他講沒關系的,沒有人有資格選擇自己的出生。 如果能預知這漫長人生里可能遭遇到的苦痛經歷,大概很少會有人有勇氣出生了。 既然事實已經如此,抱怨無用,咬牙走下去。 蕭如心性子柔同母親司榕的大相徑庭,可在某些方面如出一轍,對自己狠的不要命。 她唯一一次暴露出自己的脆弱,亦是最后一次。 蕭恕生命里的兩位女性角色,沒一個需要蕭恕來哄。 喬卿久實打實的是除了親緣關系外,蕭恕接觸最多的女孩子,也是他現在最想要寵著的人。 發現她沒有按時回家的反應是祈求千萬別出事,意識到人是被自己調戲過頭生氣了的舉動是追過來哄。 蕭恕其實不知道怎么做是對的,從西四胡同八號院到清狂提車的路他是跑著去的。 腳步聲打破了胡同里的寧靜,驚得不知誰家狗吠了兩三聲。 車燈照亮那一霎,蕭恕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些什么,他似乎對喬卿久真的上心的過了頭。 即便如此,蕭恕還是來了,沒半分猶豫,并且順路買了喬卿久喜歡吃的點心。 他有在努力學習怎么對另一個人好,這門課他或許還要修行很久,但定然樂此不疲。 蕭恕站在這里,看著喬卿久從樓上跑下來,臉頰因跑得太快泛起薄紅,鼻息急促,甚至沒能來得及換好鞋子。 這一刻什么都值得,那些作祟的自尊心,根本微不足道。 自己不過是喜歡上一個姑娘,恰好有能力在想見她的時候見到她。 那為什么不去見她? 花圃里種滿了梔子花,有野貓從花叢里鉆出來,窺過外界后扭頭鉆了回去,落下截毛茸茸的翹在外面。 蕭恕的外套壓在喬卿久的身上,睡裙是吊帶,整個肩膀露在外面,外套貼在肌膚上,呼吸帶入鼻腔的是清冽的木香,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耳側傳來他的聲音。 五感皆被蕭恕的存在充斥。 喬卿久在那雙好看的含情眼里找到無比清晰的她自己。 “你?!?/br> “我?!?/br> 沉默的時一并沉默,開腔時又撞在一起。 蕭恕輕笑了聲,“那你先說?!?/br> “還是你先說吧?!眴糖渚孟乱庾R的想去用腳尖踮地,等真的做了這個動作,才發現哪里不對。 她穿的是拖鞋,喬卿久默默的收回腳,假裝沒事發生過。 蕭恕摸出煙,捏在指尖沒點,薄唇啟合,輕笑了下,非常認真的講,“我沒接觸過什么女孩子,混跡在一起的都是兄弟,動手動腳習慣了,鬧起來經常直接按住打一架?!?/br> “今天是我不對,沒有掌握好玩鬧的度,對不起,你別生氣了,我下次一定注意?!笔捤∧抗庾谱?,道歉道的相當真誠。 可惜他生了張凌厲的臉,生來帶著幾分倨傲。 真情實感的道歉也總讓人感覺到他下一句是,“我錯了,下次還敢?!?/br> 并且事實會為喬卿久小朋友證明,蕭恕不光是下次還敢,而且是越來越敢。 不過此時此刻蕭恕的眼睛太好看,月色太溫柔,喬卿久被迷惑了心智。 她往后退了小半步,給蕭恕鞠躬,硬生生跟他對著道歉。 “對不起啊?!眴糖渚寐曇糗浱?,“我不該任性得離家出走的,讓你擔心了,我才應該抱歉,本來借住就給你添了許多麻煩,還要你大晚上來找我……” 她究竟說了什么蕭恕完全沒能聽進去。 剛才那一幕的視覺沖擊力不小,喬卿久穿的是吊帶,領口寬松,隨著那個低頭鞠躬的動作,領口垂墜下來。 白皙豐盈撞進視線里,蕭恕喉結滾動,舌尖頂了頂牙。 暗罵了自己句。 半天沒得到回應,喬卿久柔聲喚,“哥哥?” “嗯,都是哥哥的錯?!笔捤‘惓@潇o的對她招招手,“過來點兒?!?/br> 喬卿久聽話的湊近大半步,疑惑的看著蕭恕。 蕭恕低頭,伸手扯起棒球服的最下端。 喬卿久下意識的想避開。 “別動?!笔捤〕谅曌柚?,他把煙咬在嘴里,兩手都空出來。 隨著咔噠一聲微響,拉鏈卡進卡槽,蕭恕攏著外套兩端,直接把拉鏈拉到了脖頸處,才滿意的停下手。 “晚上風大,別感冒了?!笔捤∪∠麓介g煙,若有其事地解釋道。 喬卿久點頭,乖巧答,“謝謝哥哥?!?/br> 蕭恕垂眼看她,喬卿久其實真的不算矮,仰頭剛好可以把下巴抵在他肩上。 可身材纖瘦骨架小,肩膀撐不起棒球服,長度松松垮垮的蓋過臀。 大概是準備睡了,頭發拆散披散在肩頭,棒球服罩的急,現在終于被掩在衣服里的頭發掃得慌了,她伸手把長發撥出來。 發絲紛亂落下,小姑娘翦瞳秋水,又純又乖。 被喬卿久用這種眼神盯著,蕭恕能做的只有多唾棄自己幾次。 “人家才十六,蕭恕可做個人吧?!彼谛睦锬?。 蕭恕把給她帶的蛋撻和草莓牛奶從車里拿出來。 手抵蛋撻盒試了試溫度,輕嗤講,“完了,現在涼透了?!?/br> “沒事?!眴糖渚蒙斐鍪?,蕭恕卻沒有遞過來的意思。 她疑惑地看著蕭恕問,“哥哥還有事嗎?” “你今晚要住應長樂家嗎?”蕭恕眸色晦暗不明。 喬卿久無法通過神色讀出他的喜怒,她眨眼睛賣萌,試探性的講,“我的書包跟衣服都還在上面呢?!?/br> 蕭恕睨她,語氣平淡,“你想住這邊嗎?” 喬卿久沒來得及回應,他的下一句就接上了。 “如果不想的話,我可以在這兒等你全部拿下來,或者幫你上去拿下來?!笔捤≈匦乱谢剀囬T,長腿斜撐的地面,懶散道,“我和曲楚非常熟,你忍心讓哥哥被兄弟嘲諷嗎?” “……” 蕭恕寥寥幾句話,雖然沒直接道明,你今天得跟我回家。 但直接把喬卿久的其他后路都堵的嚴嚴實實,他甚至留了個后手。 剛剛出來前,蕭恕鬼使神差的從清狂車庫隨手拿了盒慶祝時系在后視鏡上用的綢帶。 如果喬卿久不回家的話,估計那盒質地柔軟的綢帶得派上用場了。 “我上去收拾東西吧?!眴糖渚锚q豫了十秒就做出了決定。 “嗯?!笔捤』鰝€單音節,揚起手里袋子,“這些涼了的拿上去給曲楚跟應長樂當宵夜吧,回去路上給你買現做的?!?/br> 喬卿久滿臉震驚,“你跟曲楚哥哥是什么塑料兄弟情?” 蕭恕掀眼皮無情答,“他縱容他家大小姐拐老子meimei回家,我沒找他掐架很給面子了,他還想要什么自行車?” “……”喬卿久腹非心謗想,大哥你溫潤如玉的時間太長了。 社會少當家人設崩的過久,鬧得我差點兒忘了江湖上你的傳說。 喬卿久乖順從蕭恕手中接過食品袋,一起遞過來的還有刻字打火機。 還是上次她問蕭恕借的那個,磨砂質感,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分量十足。 喬卿久抬眸不解的看蕭恕,這人再次咬了煙沒點。 而打火機在自己手里。 風輕扯著花圃中的梔子花葉,沙沙作響,有飛蛾撞上路燈,直挺挺的落下來。 喬卿久把食品袋往后順,卡到手腕上,自己湊到蕭恕面前,踮起腳尖。 打火機瞬間躥幽藍色火舌,火光落在她跟蕭恕的眸里,右手豎立攏著火,粲然笑說,“大哥抽煙?!?/br> 蕭恕低下頭,咬著煙湊近哪簇火苗。 幽藍消失,猩紅燃起。 “那我上去啦?!眴糖渚蒙磙D的飛快。 蕭恕回神時候只看見她紛飛的白色裙角,他吐了口煙,又猛吸了一大口。 修長的手指取下煙,掃了牌子。 今天的煙莫名有點兒甜。 **** 應長樂沖好澡發現本該在臥室里玩手機的喬卿久不見了,她邊擦蹭著頭發邊敲開曲楚書房的門,“我家久寶被你藏哪兒了?” 曲楚放下手中書,朝窗外指了下,“蕭恕過來了,你可以去幫喬卿久收拾下東西,她今天大概不能跟你睡了?!?/br> 應長樂聳肩,嘆了口氣,“行吧?!?/br> “還有?!鼻凶∷?,“今時不同往日了,別老張口閉口你家久寶你家久寶的了?!?/br> 應長樂默然不語,桃花眼鎖著曲楚,就差把“你在跟我說什么鬼話”九個大字喊出來了。 大小姐這個動作表示生氣。 曲楚扶了扶鼻梁上的金絲眼鏡,立馬往回找補,“你說你跟蕭恕這種醋精較什么勁,你能親親抱抱喬卿久,蕭恕他能嗎?他不能?!?/br> “他倒是想?!睉L樂唇角彎彎,愉悅了起來,“我能做的蕭恕都不行,我不跟手下敗將計較?!?/br> 曲楚頷首,“嗯,早點兒睡,別學習到太晚?!?/br> 喬卿久匆忙過來借宿,除了書包什么也沒拿。 她懶得換回校服,拎包順便穿走了應長樂睡裙。 征求意見時候應長樂直接拉開了衣柜,豪邁講,“你看上哪件隨便挑?!?/br> 兩個女孩子相處甚歡,但她們的哥哥們早早掐了起來。 不吃甜食的曲楚鎖上屋門,冷著臉給蕭恕發語音。 曲楚:[你滾吧,我不可能放喬卿久走的,以后她都住我家。] 蕭恕秒回:[那沒關系,你家有多余的房間,麻煩改成我的臥室。] 曲楚:[要臉嗎?] 蕭?。篬不講了,我該去大廳接人了,書包太沉了,她一個人拿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