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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皂衣軍的官服統一都是皂服,普通百姓根本搞不明白不同科司的標志。所以凡是與百姓業務直接相關的科司,都會往左臂上纏塊布,其上基本都有特殊的字記。 例如,“巛”字就意味著“巡邏”,有巡邏搜捕、偵查羈盜之責,隸屬于安全科。 不過這種事情就不需要向李可之詳細介紹了。 幾人圍著李可之走了幾步路,李可之四處張望,開口道,“聽聞皂衣軍不允纏足,講究一個……男女平等,如今看來倒是真的”。 這滿大街都有女子四處走動,賣貨的、閑聊的、買東西的……她們不戴帷幕、雙足雖掩于裙擺之下,但觀其行步,自然輕盈,擺明了是一雙天足。 “嗯”,季懷玉應了一聲,他心神緊繃,格外警惕。這會子已經快要到府衙了,九十九步都走了,他生怕砸在這最后的一哆嗦上面。 “那是女子嗎?” 幾個士子走進了書鋪,他們穿著一樣的衣服鞋子,看上去是同一家書院的。這些人看年歲都不大。 這倒不稀奇。稀奇的是,其中還有兩個……穿著同款衣服的女子?! 李可之努力睜大自己的小眼睛,試圖再次確認自己有沒有看錯。 沒看錯??!胸部微微鼓起、沒有喉結,膚色細膩。就是女的??! “哦,之前忘記說了,我們不僅不允許女子纏足,還會讓女子入學”。 季懷玉抽出一點心思應付李可之,“臨川學院由于尚未建立,這些學子應該是從別的學院剛剛考來臨川府衙的”。 所以尚未著皂衣,身上還穿著學院配發的學子衣袍。 “哦哦”,李可之訥訥不安的抿抿嘴。 他知道沈游是女子,可即便是她天下聞名,在世人眼里,也通常是以“周夫人”的身份。 要不是沈游地盤越來越大,她根本沒辦法擁有姓名。即使是到了現在,世人尊她一聲“沈先生”,那些隱晦的歧視也一直都在。 例如,李可之出發之前,在心中模擬過無數次如何說服周恪。他不是沒聽過沈游的聲名,而是下意識的忽視了她。 這是巨大的時代鴻溝和長年累月歧視女性的風氣所造成的,沈游只能努力去改變。 李可之覺得自己很能理解沈游,她走到了這一步,就勢必要不斷的擴大自己的籌碼和勢力。 為了爭奪權利,這些女士子應該就是沈游為自己備下的勢力。由于性別,她們天生就被劃分到了沈游這一方。 唉,也不知道周恪是如何容忍沈游此等母老虎的?! 李可之心知這些話太犯忌諱,在下屬面前冒犯人家的主上,他傻了才說出口。 可他憋了半天,又實在忍不住,“你們就沒反對過嗎?” 沈游要讓女子入朝堂,很正常,因為她們天生就是同盟,可這些男子尤其是周恪為何不反對? 牝雞司晨、乾坤顛倒,絕非吉兆!女子在家相夫教子,原就是正理。如今入了書院,那豈不是亂了男女綱常?! 可這些話是不能說出口的,李可之是個聰明人,聰明人識時務。他絕不會在別人的地盤上,對著別人的規矩,發表自己的看法。 所以到頭來,他只問了一句,“你們不反對嗎?” “你自己去翻翻史書,所謂的男女綱常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方永康已經有點不耐煩了。這人一路上都在磨磨唧唧,說出來的廢話都能車載斗量了。實在是煩人得很! 季懷玉心里也挺煩的,他們幾乎都是接受著相同的教育長大的。如果說蘊含著綱常的四書五經是作為輔助教材批判性閱讀,那么《女戒》就是徹底的糟粕,連書鋪都不賣這本書。 長輩給家中女孩子贈送、閱讀《女戒》,一旦被旁人舉報,是要罰銅的,這罰來的銅錢,有一半會被贈送給舉報者。 沈游甚至數次撰文,公開批判《女戒》對于女子的殘害。報紙上連篇累牘的報道,掌控報紙喉舌的宣傳司,一半的同僚都是女子,就連負責印刷的匠科都有女子。 沈游和周恪沒有設立女戶,那是因為只要年紀到了想遷戶就能自立門戶,誰管你是男是女?! 季懷玉從能活下來的那刻起,接受的教育、耳濡目染,就沒聽過多少“女子必須在家相夫教子”的狗屁說法。 更別提當年將他從流民堆里救出來的恩主沈游就是女子! 所以他難得回了一句,“女子躋身書院、朝堂,你不高興,怎么?你怕自己爭不贏她們嗎?” 李可之一哽。這、這……明明是違反了圣人之言,這跟怕了她們有何關系?! 季懷玉也懶得說服他,這人尚不知道是敵是友,說這么多干啥呢! 況且他若要加入皂衣軍,遲遲早早都要接受這些的,否則光是皂衣軍的《官吏管理辦法》都夠他喝一壺的了。 所以到最后,季懷玉壓著脾氣,淡淡道,“還是快快趕去府衙吧,先生和大人應當已經在等了”。 第188章 “到了”,季懷玉站在府衙門口淡淡道??伤闶堑搅?,他緊繃的心神一下子緩和下來。 “方永康,你帶他去見先生和大人,我去交公文”。 方永康點點頭,示意李可之跟上。 李可之倒沒敢探頭探腦,但他眼角余光掃來掃去,配上那副五官,竟隱有一股子賊眉鼠眼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