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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不過是剛剛升上去的,馬上就要當上小隊長了,也算是你們那兒的百夫長了” “那我就不是了,我才來兩個月”,劉戈子摸摸腦袋,嘿嘿笑道。 緊接著,一連串的“我也是”、“我不是”,徹底把吳綬弄懵了。 他數了數,才發現這地方空了一張床位,除去他一共十八人,其中十二個沒有任何官職。 吳綬上下牙齒磕碰在一起。正是春和日暖的好時候,他竟然覺得后背一陣陣涼意。 一群沒有任何官職,在戰場上甚至只能夠算作炮灰的小兵們,他們如此熱切的討論起戰機,恨不能為戰局出一份力。 他們是真誠的期盼皂衣軍能贏,甚至話里話外都沒把自己當大齊人,他們也是真心實意的把皂衣匪兵們當官府。 吳綬后背開始出汗了,寒意一陣陣往上涌。 這些人,已經不是大齊人了。 更可怕的是,他們竟然講話條理分明。要知道,在這個絕大部分人都沒能接受過教育的年代里,許多底層百姓們左右都分不清楚,一二三都不會數。能夠條理清晰的說話已經是難得的了。更別提是在素來堪稱大老粗的兵營里找到這樣一批人。 而且這幫人雖說南腔北調,但至少用的都是帶著口音的官話。也就是說,這些人讀過書、會官話。 這樣的人為什么要聚在皂衣軍的軍營里,心甘情愿的替皂衣軍賣命? 吳綬的臉上充斥著迷惑和不解,一種懈怠感從心里浮上來。他忽然覺得,明明不過是幾座小土坡罷了,竟然將高橋和雛山分割開了,分開了大齊和南越。 這地方,活像是另一個世界。 “吳綬在嗎?” 吳綬一愣,抬頭看向營帳門口,有個笑容滿面的男子站在門口喊他。 “我是吳綬”,吳綬站了起來。對方臉是笑著的,眼神卻宛如鋼刀一樣刮過來,又仿佛牛毛細針,恨不得把他身上的每一處都看得仔仔細細的。 吳綬被看的渾身都不舒服,奈何自己尚且重傷,根本打不過對方,只好憋著。 良久,站在門口的陳章贊嘆道:“你被劉三俊砍了一刀,居然還能活著,真是命大”。 吳綬憋氣,這話說得,他那是因為右臂原就受傷,否則也不至于拿不動□□,還被人砍了一刀。簡直是恥辱! “你可別不服氣”,陳章笑起來,“劉三俊的長處不在搏斗,但他依然能把你砍成重傷??梢娔愎Ψ螂m好,但總有進步的余地”。 劉三俊不是強在體力上,而是強在技巧上。哪些是人體致命的部位是醫科一直以來都在探究的。這些戰場上的技巧平日里看不出什么,真到勢均力敵生死關頭的時候,簡直不要太有用。 吳綬輸了,就沒辦法反駁。他只好一面生氣,一面警醒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走吧,吳將軍”,陳章一馬當先走在前面,吳綬跟在后頭。 一出營帳,他才發現陳章竟然不動了。只見陳章遞交了一份手令給營帳口的兩名值崗士兵。兩人檢驗過后發現這是一份提審吳綬的公文,簽署人是沈游,經辦人是陳章。 值崗士兵楊五、趙旅一同簽署了自己的姓名,確認吳綬已經被陳章帶走。 吳綬已經麻木了,兩名執勤的小嘍啰都會寫字,這地方的識字人數到底有多高。 他把目光轉向了這片營地。只一眼,他就知道營地里一定有扎營盤的老手。 這個營盤極大,一眼望過去,營帳密密麻麻,根本看不到頭。他不知道自己處在哪里,也不知道對方用的是哪一種扎營方法,但是這里的營帳兩兩相對,秩序井然,似乎還分割了區段。 按照剛才打探來的消息,這地方是傷兵營,這里每個營帳門口基本都站了兩個值崗的將士。 保不準一會兒還有輪崗的人來交班??蔀槭裁磦鵂I要有值崗的,是怕里頭的傷兵出事嗎?還是專門用來看守受傷俘虜的? 陳章疊好了公文,轉頭就看見吳綬眼神亂飄的樣子,他笑道:“吳將軍有什么想問的盡管問”。 這話說的太坦蕩,坦蕩的吳綬格外別扭。按理,他是俘虜,這幫人似乎一點也不防備他。是覺得他逃不出去還是想懷柔? 不過既然有此機會,吳綬當然要問個痛快。 一路上,他一面觀察一面發問。越問越驚訝,越看越恐慌。 因為他一路走來,此地秩序井然,防守嚴密,巡邏的小隊穿插進行,竟然毫無死角。他看來看去,居然找不到可以順利逃脫的路線。 陳章帶著吳綬穿行過醫護區,終于來到了正常兵丁們駐扎的區域。 “那是什么?”,那里的防守似乎格外的嚴密,巡值的小隊更多,而且看上去進出都要搜身。 陳章順著吳綬指點的手看過去,他笑道:“哦,那是軍械司”。 “軍械司?”,為什么搞軍械的會在軍營里?這也就算了,可為什么陳章如此坦蕩的就告訴了他,毫不遮掩。 “那里就是炮彈、火銃的來源地”。 吳綬渾身一僵。 陳章仿佛毫不在意自己戳中了吳綬的傷疤,反倒繼續笑呵呵道:“將軍以為我們的火器威力如何?” 假如吳綬現在打得過陳章的話,陳章現在已經被打死了! 吳綬面無表情諷刺道:“好威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