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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是”,余老四不善言辭,又不知道怎么跟她說,只好甕聲甕氣道,“官府不要我們打仗”。 孫蓮花抬頭看他,“你別……騙我”。 “不騙,不騙”,他輕拍孫蓮花的后背,試圖讓她平靜下來。 “官府是說要打仗了,所以要趕在打仗之前加固雛山縣的城墻”。 “咱們是在晉安府城,雛山要加固城墻跟你有什么關系?” 余老四小心翼翼看了幾眼孫蓮花,疙里疙瘩解釋道:“俺、俺想著先加急修理好晉安的城墻,再應征……去雛山縣修、修城墻”。 孫蓮花腦子一片轟鳴,她抬手把錢砸在了余老四臉上。 “別別別,你別生氣!” “別人都要過安生日子,你倒好!拼了命往死人堆里跑!你把我們孤兒寡母扔在家里,你還是個人嗎?!” 孫蓮花眼淚珠子噼噼啪啪往下掉,她從前逃荒,要掙命的時候必須硬氣,必須堅強??赡鞘菦]辦法??! 如今日子安定下來,孫蓮花的脾氣都軟和了許多。 可脾氣軟和也不代表她沒脾氣。 孫蓮花一抹眼淚,“你給我說清楚,你要不說出個三四來,老娘今天扒了你的皮!” “之前管俺們的那個官兒問俺們,雛山縣要修城墻,問有沒有人愿意去的”,余老四瞄了眼孫蓮花,“……俺就、就報名了”。 “能不去嗎?” 問完了,孫蓮花就痛哭起來。想想也知道,好不容易有個像余老四這樣的傻子主動撞上去,官府是不可能讓他反悔的。 “能的”。 孫蓮花眼淚珠子停在臉上,要掉不掉,只呆愣愣的看向余老四。 余老四疙疙瘩瘩解釋道:“官府要的人得是自愿的,說給俺們一天時間回家跟家人商量,明天一早上工的時候再回給那些當官的就行”。 “還商量什么!”,孫蓮花一把把錢塞給余老四,“你明天就把這錢送回去!跟官府說,說你家里人不肯,你去不了”。 余老四捏著錢,半低著頭,不說話了。 孫蓮花只覺自己火氣騰騰往上漲,“說話!” “這錢是俺當了小組長領到的,不是去雛山縣的買命錢”。 余老四頓了頓,又解釋道,“俺想去雛山縣是因為官府給的工錢高。一天少說也有四十文。這家里家外,哪樣不要錢。你得買點吃的多補補,俺們還得給孩子攢著錢”。 孫蓮花心軟了,孩子是她的軟肋,“可,可那也不能拿命換錢??!” “不是的”,余老四搖搖頭,“不會讓俺們上戰場的,他們也不要俺當兵”。 “還、還有……”,余老四挺直了腰板,“俺現在就是個小組長,要是去了雛山縣,干的好,又能活著回來,那俺保不準能當上小官兒”。 “俺就是想拼一拼,否則以后日子安定下來了,那想當官要么考,要么得立大功”。 孫蓮花開始猶豫不決。 “到時候就不用土里刨食了。再不然,俺當不了官兒那也掙了錢啊。俺們再開個小鋪子,送孩子上學,以后讓孩子考府衙”。 孩子是她的軟肋,孫蓮花面上的猶豫更濃了。 “那會……死人嗎?” “不會的”,余老四又把錢塞回了陶罐里,“俺就是去修城墻,打仗的事兒輪不到俺”。 余老四面上就浮現出一點羨慕。要不是他腿腳微跛,早就當兵去了。那幫穿皂衣的兵,幾天就能吃一頓rou,還能定期給家里人帶東西。 余老四聽著都流口水。 孫蓮花拿起陶罐,又塞回了床底下,“那成吧,但你可看好了,要是覺著不對你就逃”。 余老四點點頭,笑呵呵的看向孫蓮花。 余老四和孫蓮花如同新加入晉安的災民的縮影。 他們有的組建了新家庭,有的選擇了立女戶,有的還在打光棍。但無論如何,他們邁過了痛苦而殘忍的逃荒,終于在晉安一點點扎下根來。 像余老四這樣要趕往雛山縣修筑城墻的,遠遠不止他一個。 整個晉安府,尤其是雛山縣,作為戰局中心,大量的人、物資源都在涌往此地。 與此同時,雛山縣內涌來的各地災民也在進行著二次分配,只等著先行搬離雛山縣。 “諸位,雛山縣很快就要有大戰,希望諸位盡快搬離雛山縣!” 官吏們敲鑼打鼓一條街一條巷的喊過去。他們必須要在半個月以內盡可能的將百姓送往別的縣,然后啟動戰時管理機制,再將趕來雛山縣的各路民夫和工匠們安置好。 官吏們的工作任務繁重,可眾人都不敢有絲毫懈怠。 因為這是瓊州發展到現在生死存亡的一仗。 他們占據了南越、晉安和半個泉州,早已入了秦承章的視線。這一仗,本來就在所難免。打贏了自然皆大歡喜。打輸了,那就等著再過回從前吃不飽穿不暖的逃荒日子吧。 “這位大人,能不走嗎?” 長途的搬家格外耗費心力,陳老根上年紀了,自然不想走。 “阿公,這里要打仗了。我們得把你們送走”,負責這條街的官吏何鸞好聲好氣的勸解陳老根。 陳老根搖搖頭,不甘不愿的問她,“那隔壁的三毛子怎么沒走?” “阿公,他們是給官府干活的,都是自愿留在這里的”,雖然并不知道三毛子是誰,但是何鸞知道這會子能夠留在這里的,除了打仗的將士就只有工匠和民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