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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體都有!休息!” 喬暢一聲令下,一百二十六個護衛即刻有序的休息。他們訓練有素,繞著馬車圍成了一個三層的松散圓圈。既能保證圈層輪換,也能保證提刀方便。 他們將二十四個女性官吏圍在最里層,井然有序的右手提刀,用左手從身上的糧袋里拿出鍋盔,開始輪流吃飯。 明明沒有熱氣,只是厚實干硬的鍋盔,但是孫蓮花依然感覺自己仿佛能夠嗅到面餅的香氣。那是食物的味道,能讓她填飽肚子,能讓她活下去。 “這是你的”,趙云清被分配來分發每日食物,她把一塊面餅切成了八份,穿過了最外層的保護圈,一一遞給圓圈之外的六十幾個災民。 為了防止這六十幾個災民背刺他們,造成內部動蕩,喬暢毫不猶豫將他們排除在保護圈之外。 但為了防止災民內部出現以強凌弱,搶奪食物的情況,以及防止這些災民手上的食物被外來災民搶奪,喬暢依然允許這些災民靠近他們吃飯。 于是這只隊伍的形狀變成了三個圓圈墜著雜亂無章的六十幾個人??瓷先テ嫫婀止?,極沒有美感。 然而美不美的,根本沒人在意。 兩百余人都在吃著雪白的面餅,這樣的沖擊力,足夠讓人眼神只盯著面餅,誰還在意什么美不美的。 為什么這些人能夠吃上糧食?! 劉三斤連唾液都無法分泌了,兩只渾濁的眼珠子死死的盯著眼前這只隊伍。 不是盯著那些身強體健的護衛和面色紅潤的婢女,而是盯著那些跟他們一樣,衣衫襤褸的災民。 憑什么!憑什么都是受災的倒霉鬼!這些人能吃上面餅。 我要怎么做?要怎么辦才能吃上東西?! 劉三斤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腦子轉的這么快過。他踉踉蹌蹌的站起來,雙目死死的盯著孫蓮花手里的面餅。 人類的惡意或許真的可以通過眼神傳遞。 明明知道有護衛們在旁邊守著,不會有人沖上來搶她手里的餅??蓪O蓮花像是能夠感覺到什么,狼吞虎咽,一個勁兒的往里塞。甚至要嗬嗬的發出幾聲氣音,猛錘胸口才能把干硬的面餅塞進肚子里。 沒了。 劉三斤是眼睜睜看著那塊面餅被吃下去了,沒有了。 他麻木的腦子里剛剛才有了一點點亮光。像是伴隨著那塊餅子的消失,那一點天光也沒了。 劉三斤呆滯的跌在地上,他沒有力氣走下去了,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走。更不知道自己還要不要掙扎下去。 兩顆渾濁的眼珠子就這么看著有人從他身邊踉踉蹌蹌的走過去。 他們在干什么? 劉三斤呆呆的想。然后他喉嚨里發出一聲短暫的嗬嗬聲。劉三斤從地上爬起來,瘋了一樣的往前沖。他學著剛才經過他身邊的人的樣子,遠遠的跪在地上,祈求著這些護衛們給他一點點吃的。 即使只是餅子的碎末都可以。 四五百個災民,像是被帶動著一樣,跪在地上,磕頭的、祈求的……他們以額頭的鮮血祈求貴人們賞點吃的吧。 趙云清絲毫沒有被人稱為貴人的喜悅和驕傲。相反的,痛苦、愧疚,幾乎要將她壓垮。 因為她清楚的知道,根據行動計劃,他們只能夠在最開始買下五十個左右的災民,作為引子,或者說對照組,吊在驢子前面的胡蘿卜。 為了將災民順利的帶回晉安,除了這五十個災民之外,剩下的災民他們分發糧食的糧食只會更少,甚至根本無法分發糧食。 “諸位,這些人之所以能夠吃上飯,是因為他們入我家門,做了女郎的仆婢”,趙云清強忍著痛苦說道。 劉三斤眼底爆發出了巨大的希望。如果當奴婢就能吃飽,他根本不在意給誰當奴婢。 “女郎,你看看我!” “女郎心善!我身體好!女郎……” ’到處都是此起彼伏的呼喊聲,每一聲都飽含著求生的欲望。 趙云清眼底閃過一絲不忍,可她依然按照行動的計劃,說道,“女郎已經收攏了六十三個仆婢了”。 “不需要了”。 劉三斤不太能聽得清楚那四個字到底是什么。他固執的把頭往下磕,或許是聽清楚了也不愿意相信。 磕頭聲越發響亮,坐在馬車里的陳小勺明明已經焦躁到了極點,可還不到她出場的時候。 “諸位,已經說了不要了!” 趙云清看上去有點生氣了,可她的喊叫聲淹沒在了災民的哀泣里。 場面似乎開始變得有點混亂起來,災民們眼看著無法打動這只隊伍,他們有些已經蠢蠢欲動起來。 “云清”,柔和的女聲從馬車里傳出來,趙云清即刻上了馬車。 蠢蠢欲動的災民們像是又平靜下來,他們懷揣著希望看著那輛簡樸的馬車。 趙云清過了一會兒才下來,她抬起頭,對著災民們說道,“我家女郎說了,家中仆婢已經滿了?!?/br> 希望成了絕望,劉三斤克制不住自己的憤怒。 這些大戶們穿著綾羅綢緞,吃著山珍海味,什么時候肯低頭看看他們這些賤命! “不過距離湖田縣不遠處的晉安府要開始招納災民了,說是要開墾荒田,三年免稅”,趙云清又重復了好幾遍,這才說道,“新來的府尹大人還在賑災,一天一碗稀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