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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婉儀第一次違背《女戒》的教誨,買到了講述辯論大會的詩詞集。 翻到最后一頁的時候,周婉儀只覺得四肢冰涼、渾身發冷,就算她上輩子囿于深閨,但裹腳這種與女子息息相關的事情她怎么會不知道。 明明上輩子根本就沒有出現這件事啊。 難道上輩子四娘沒裹腳,這輩子即使她提前拆穿,四娘一樣不會裹腳。所有的一切都要按照命運繼續走下去。那她呢?上輩子抑郁而終,重來一回能夠改變命運嗎? 周婉儀陷入了新的恐慌中,她怕的要命,夜里翻來覆去的思索。 苦心人,天不負。還真就給她想出了一條奇怪之處。 所有的一切都是從沈游那句“等一等”開始的,沈游制止了祖母,然后密談。緊接著,金陵城內就掀開了關于小腳的爭論。 是巧合嗎? 可偏偏就在沈游生病的當天,老夫人要將沈游挪去了雨花堂。雨花堂的環境可比兩宜塢宜居多了。如果生病就能換個好環境的話,吳四娘一天能病個十來回。 更奇怪的是,沈游病倒第二天,老夫人與一眾族老們密談許久。 所有的事情像迷霧一樣籠罩著周婉儀,她總覺得沈游的每一場變故都很奇怪。 這么多的巧合撞在了一起,周婉儀根本不信這是天意。 而唯一能夠解釋這些巧合的就是——沈游跟她一樣,也再活了一輩子! 周婉儀反復思考才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并且這個結論可信度極高。 因為沈游一個深閨小娘子,勢單力薄,孤身前來投奔周府,放足這種滿金陵鬧得風風雨雨的事情必定與她無關,沈游也沒有這個人脈能夠提前知道有人要在金陵掀起小腳之爭。 只有已經活過了一輩子,沈游才會提前知道金陵將來會掀起一場放足運動。 而住在了兩宜塢這種濕氣極重的環境中生病了,沈游才會拿著某些這輩子還沒發生的訊息與老夫人做交換,老夫人作為獎賞或是交換,將沈游挪去了雨花堂,并且在第二天根據沈游提供的某些消息,與諸位族老們密談要事! 可這樣一來,又有一個問題無法解釋了,為什么她自己的上輩子沒有發生放足這件事,而沈游上輩子卻發生了呢。 周婉儀反復思考,終于搞明白了理由。很簡單,因為她自己上輩子溫婉賢淑,一直囿于內宅,根本沒去注意辯論這樣的大事。最重要的是,這場放足運動只是短暫的輝煌,最后一定失敗了,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么直到她自己上輩子去世之前都沒有聽過這件事。 徹底的搞明白了沈游跟她一樣之后,周婉儀整個人茫然種夾雜了些許憤怒。原來我不是老天爺獨一無二偏愛的?有這樣奇異經歷的不止我一個。既然如此,老天爺又為什么要讓我再活一次? 緊接著,她陷入了新的恐慌中,沈游上輩子在周府籍籍無名,直到她嫁出去周婉儀都未必喊得出沈游的名字。 沒有注意沈游的后果就是周婉儀完全不知道沈游是什么時候蘇醒的?沈游有沒有做過對她不利的事?沈游知不知道……周婉儀也活過了一輩子。 周婉儀絞盡腦汁,才發現她平日里根本沒注意過沈游。輾轉反側找不到答案,只好前來試探。 沈游被周婉儀灼熱的目光盯得頭皮發麻,她盡可能的維持住茫然臉,“jiejie,四娘放足不是好事嗎?裹小腳多疼??!” 沈游的表情相當真摯,周婉儀卻根本不信,她試探道,“meimei,說起來你怎么好端端的感染風寒了呢?” 沈游心頭一個激靈,她佯裝羞澀的回答,“兩宜塢出去就是荷塘,冬日殘荷一派蕭瑟,我因著貪戀美景,多站了一會兒,便……”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 周婉儀已經有點沉不住氣了,“meimei,方才請meimei前去做說客,是我為難meimei了,meimei病重多日,jiejie也沒來看望,還望meimei勿要責怪”。 說著說著,周婉儀又問起,“meimei可曾看過如今正為火熱的那本詩詞集?jiejie覺得甚好,有些詩詞寫的極為傳神?!?/br> 為什么周婉儀的話題繞來繞去永遠可以繞回放足一事? 沈游當即意識到,周婉儀是不是在試探她。 周婉儀不可能知道她是幕后黑手,否則今兒她根本不需要試探, 那么,極有可能周婉儀暫時還不確定她與放足是不是有關系,所以才會百般試探。 可僅僅只是這樣的話,周婉儀完全可以不疾不徐,畢竟“沈游與放足有關”這事兒只是一個猜測,根本不需要這么急迫,她現在搞得好像屁股后面有狗在追一樣,仿佛急切的想要知道一個答案。 太奇怪了。 沈游轉念一想,周婉儀如此急迫,是不是說明她有極大的證據表明沈游與放足有關。 不對啊,周府內有老夫人幫忙掩蓋行蹤,周府外心學大佬出手幫忙遮蓋蹤跡。況且沈游對外的形象一直是個憨厚孤女,怎么看都不像是會與鬧騰的滿城風雨的放足運動有關系的樣子。 以上兩個推斷是相互矛盾的,周婉儀不可能既知道又不知道。 問題出在哪里? 沈游細細回憶她在周婉儀面前的一切舉止,思考了一會兒,沈游覺得唯一有問題的就是幾個月前為了制止周四娘裹腳說過的那一句“等一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