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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這畫面便如夢靨一般成了折磨了他四世。即便他最后已經因反噬忘卻所有,可震海柱的記憶依舊使他無法超生。 “蓮師弟??!” 澹臺宗煉猛地拍案而起,他馭起長劍想要去救澹臺蓮,卻不想竟猛地被結界攔住。 甄建仁猛地跌坐在地,曲遙的鮮血沾了他滿手,他滿頭大汗顫抖著看著澹臺蓮不住地后退……一邊顫聲道:“曲遙他罪有應得!他該死??!” 結界內的澹臺蓮靜靜看著已然身銷魂滅的曲遙,他孑然一身,兩道龍華衿像是鶴翅一般。 “宗煉師兄……”澹臺蓮輕聲說著,他背對著仙宗行刑之人,像是為了什么,孤高而倔強地背對著整個世界。 仙者轉過身子,決絕之相和殊勝清冽之氣息似能傾盡眾生。 他像是朵即將凋零的蓮花,在落水的前一刻,在風里烈烈盛放。 “曲遙是我的師侄,由我一手帶大,更是由我親自接入蓬萊,受洗入門?!?/br> “我之弟子罪孽深重,亦是我放縱不加管教之過,師長亦該謝罪,是殺是剮,該由我親自cao刀,他人不該越俎代庖?!?/br> “蓮師弟……”澹臺宗煉顫聲阻攔,卻依舊被阻攔在結界外。 “我當,同罪?!?/br> 澹臺蓮未曾回頭,風將他的長發烈烈吹起,在烏云壓頂的蓬萊上空,他像是一只斷線的風箏,張開雙臂,似是要擁抱什么人一般,縱身跳入那震海柱guntang的巖漿里—— 未曾有半瞬猶豫。 “蓮師弟?。?!” “澹臺蓮??!” 巨大的痛處裹挾著他,直至rou身徹底摧毀。 “師叔——??!” 巨大的痛楚直接使曲遙掙脫了青溟幻境束縛!曲遙的腦子痛的幾乎炸裂,他淚如雨下,懷中的澹臺蓮即將徹底舍身化為齏粉,那透明的身子幾乎能融化進風與海水里。 “你怎么這么傻……三世!整整三世都是為了救我……你為什么要這樣為什么???” 他從不知道,原來有人竟比他還要癡傻。 曲遙搖著澹臺蓮的身子,淚流滿面質問。 “為什么??值得么?” 澹臺蓮微微睜開眼睛,雪色的唇微微顫動。他在瀕臨消失之時,扯開了一個諷刺的笑。 “你為了你愛的人與天爭命” “我為了我愛的人坦然赴死?!?/br> 你憑什么笑話我 又比我高到哪里去?!?/br> 澹臺蓮垂下睫羽,他眼神澄澈宛如一潭吹皺的水,他歪歪頭,在曲遙懷中輕輕道。 “沒有什么值得與不值得……你我……皆是紅塵被縛之人……” “罷了?!?/br> 他一直在傻傻的向前跑,卻不知身后始終有一人,在替他抵擋所有的傷害與磨難。 “不……師叔……我一定要救你!我一定要想辦法……我……” 曲遙咬著牙顫顫著支起身子,他轉頭看向身后那森嚴的震海柱,卻被澹臺蓮拉住了。 “不……曲遙?!?/br> “你若真想救我,便再給我背一遍《愛蓮說》吧?!?/br> 澹臺蓮輕聲說。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這封信不是你寫給我的。 可是每一次我要承受不住的時候,那封信總能幫我支撐下去——” “師叔……” 曲遙再受不住滂沱的淚雨,俯身上前吻住了他。 青年的吻干澀而虔誠。 “再給我背一遍愛蓮說吧……曲遙……就算是……騙我的……” 澹臺蓮最后輕輕地道。 曲遙身后,那些昔日的同伴無一人上前,所有人都站在遠方,安靜地看著他們。 “好?!?/br> “我們走?!?/br> 曲遙流著淚,將他打橫抱起來,仿若行尸走rou一般來到東海之邊,此刻天幕低垂,四野鷗鳥無聲,濃烈的煙霧已然散開,他的背后是一望無際的東海和已成廢墟的蓬萊宮。曲遙抱著澹臺蓮,來到了那處他時常眺望遠海的巖石上。 “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br> 曲遙的嗓子里,似乎燒著火。他的側臉貼在澹臺蓮額前,輕聲背著那篇駢文,仿佛是送離人歸去的祝禱。 “晉陶淵明獨愛菊。自李唐來,世人甚愛牡丹?!?/br> 太陽自遠東的海平面逐漸升起。第一束陽光穿透薄霧,映照在已經消失了一半的男子身上。 最先消失的是手臂,緊接著是軀干,是長發,男子的一切都變得透明,一點點化進塵寰里。 “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凈植?!?/br> “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br> 微風徐來,曲遙空空蕩蕩的懷里,白色海月袍隨風飄搖而起。 “予謂菊,花之隱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貴者也;蓮,花之君子者也……” 時間已然凝固。 曲遙的懷中,唯剩下一捧晶瑩的細沙,一根月長石簪,一柄鶴影寒潭,一條月白色龍華衿。 “蓮之愛,同予者何人?” 曲遙沒有再背下去。他看著遠處的太陽,仿佛是愣住了一般。 “師叔……你錯了,我沒騙你……” “我早就,偷偷的愛上你了?!?/br> “是愛你,是特別特別愛你?!?/br> 終是云散高唐,水涸湘江。 --